师柏辛进入内殿时, 文定昕正坐在沈慕仪床边默默垂泪。
见有人进来,文定昕立即拭泪,待看清是师柏辛, 又瞧见他脸上的伤,她惊道:“师相脸上这……”
师柏辛只向文定昕行礼,未就受伤一事做任何解释。
文定昕看出师柏辛的意思不多追问, 却也猜得到,能让师柏辛受了这样委屈的, 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文定安了。
师柏辛看过沈慕仪后愁色更浓, 但不忍加剧文定昕的担忧, 他开口安慰道:“陛下这两日服药已比最初好多了, 情况日渐好转, 请太皇太后放心,勿因此时伤身。”
文定昕长叹一声, 落在沈慕仪身上的视线尽是怜爱,道:“阿瑾从小离了父母姊妹, 本就过得坎坷。哀家原已想开了,只盼她平安顺遂, 做个普普通通的姑娘未尝不是好事。偏偏她一步步走到今日, 哀家虽然身在白云观,但也知道她多有难处, 既要处理政务,还得应付望之和阿娇。”
回想沈慕仪的身世以及登基这六年来的点点滴滴, 师柏辛心疼沈慕仪至于又生惭愧,道:“是臣没有照顾好陛下。”
文定昕摇头道:“师相为阿瑾做的一切,哀家都看在眼里,阿瑾有你陪伴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
“太皇太后有话但说无妨。”
文定昕注视着昏迷的沈慕仪,慈爱的眉眼间总有挥之不去的担忧,缓缓道:“你们过去年岁还小,总在一处互相照应,自是让人放心。可如今你们都大了,上回阿娇的事虽是闹剧,可放在阿瑾身上,也是该考虑和准备起来的大事了。”
师柏辛薄唇紧抿,自然明白文定昕的言下之意。
若在过去,他对沈慕仪终究要大婚成亲这件事的反应不会这样强烈,但现在,在他越发清楚地了解沈慕仪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在他面对文定安那样强势的压迫下依旧不愿意放弃这段还未宣之于口的感情之后,他再不愿意听见这样的话。
“太皇太后,臣……”
面对文定昕投向自己虽有困惑却始终抱以感激和信任的目光,师柏辛能想象到,倘若他将心底的秘密公开,会引来多大的波澜,引起多少的非议。
他不惧,但眼下的沈慕仪还不能承担。
师柏辛想文定安郑重行了一礼,信誓旦旦道:“陛下是臣最重要之人,必不会在婚事上让她受委屈。”
文定昕不疑他二人自小的情义,点头道:“哀家自然知道师相待阿瑾好,这世上怕也没人比师相对她更好。若能有师相亲自为阿瑾挑选王夫,必定是最合她心意的。”
顾全局势之下,师柏辛没有在此刻向文定昕袒露心迹,只应道:“这件事等陛下醒来痊愈后再行商议,臣一定尊重陛下的意思。”
见翠浓已端着药在帘外等候,师柏辛也不想再有人瞧见他哄沈慕仪喝药的样子,便设法请文定昕先行回去歇息。
翠浓见文定昕离开便进来服侍沈慕仪服药,对师柏辛如今的温柔模样也已习惯。
静静看着师柏辛哄沈慕仪喝完药,翠浓这才发现师柏辛的动作有些怪异,不禁关心问道:“师相不舒服吗?”
师柏辛后背的伤口一直作痛,他先前有意放轻放缓了动作才勉强掩盖行为上的古怪,可时间长了,尤其是抱沈慕仪抱得久了,再要姿势时就格外艰难,这才被翠浓发现了蹊跷。
然而倔强如师柏辛,纵被看穿了也依旧不肯松口,强撑着道:“本相没事,你照看好陛下。”
翠浓知他要走,跟着出去相送,一并将赵居澜也送走,才又回去照顾沈慕仪。
如此又过了一天,天色将暗的时候,翠浓听见沈慕仪好似在说话。
她惊喜地凑去床边,确定是沈慕仪在咿咿呀呀地发着声,她赶忙凑近了去听却什么都听不清。
“陛下,陛下。”翠浓连着叫了好几声也没让沈慕仪彻底醒过来,她只得让人赶紧去传太医,再让汤圆儿亲自去趟相府把这情况告诉师柏辛。
稍后太医赶来玉宸殿,沈慕仪此时的声音比方才大了一些,手正无意识地抓着翠浓的手,眼看着是要醒过来的情形。
太医看过后取来银针在沈慕仪几处穴道上扎下,翠浓看她疼极,若不是没什么力气必定要叫出声的。
“陛下,陛下你睁开眼睛看看奴婢,看看好不好?”翠浓激动又担心地哄着沈慕仪,不管她这会儿究竟能不能听见自己说话。
又等了一会儿,太医给沈慕仪拔针,又是一遍刺激,竟然当真催得沈慕仪从昏迷中睁开了双眼。
“陛下!陛下你醒了!你终于醒了!”翠浓说着渐渐哽咽起来,扑在沈慕仪床边喜极而泣。
沈慕仪听得这声音只觉得有些吵,昏睡多日乍醒,神智也不清醒,迷迷糊糊地在周围扫视了好几圈,才虚虚开口道:“表哥……”
“已经让汤圆儿去相府,师相应该很快就来了。”翠浓说完,赶紧给太医腾了地方。
沈慕仪被翠浓的话安抚住,乖乖躺在床上,木讷地望着床梁,还没从长时间的昏迷中恢复过来。
待太医为沈慕仪看过,确定她暂时没有大碍,翠浓才放下心来,走去床边问道:“陛下这段日子都没好好吃过东西,如今饿吗,奴婢去准备些吃的如何?”
沈慕仪仍维持着方才的样子,一声不吭地望着床梁,好似有心事,又好像只是放空了自己还未回神。
“陛下?”翠浓试探着叫了几声,却一直未曾得到沈慕仪的回应,她以为是太医疏忽了没瞧出问题,忙让人再去将太医找回来。
“你说去找表哥了?”
沈慕仪忽然的一句话打断了翠浓,她立即回到床边,问道:“陛下,你说什么?奴婢没听清,陛下再说一遍可以吗?”
沈慕仪有些吃力地转过视线,怔怔看着翠浓,道:“表哥什么时候才来?”
“就来就来,汤圆儿飞奔着去的相府。师相若是知道陛下醒了,也一定马上就来。陛下再等一等。”
沈慕仪这会儿的确没什么力气,听翠浓这样说,她只有耐心等着。
没多久后,汤圆儿气喘吁吁地从相府回来,听说沈慕仪醒了,他正要高兴,可一想到在相府的遭遇,他的脸色只比才进门那会儿更难看,道:“你进去将翠浓姐姐叫出来,仔细别让陛下知道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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