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虽已有了夏日的暑气,天光却到底不是真正夏日光长的时候。
此时日落西山,斜阳将将悬在比宫墙高一些的位置,金光铺了满天,映在东宫后头那一大片开凿的人工湖上,笼着湖边那不知站了多久的娇小身影,在地上拉了长长的一道影子。
前一刻的担心在见到沈慕仪后渐渐松弛下来,师柏辛站在原处,沉默望着逆光而立的女帝,夕阳如此绚烂,可即便照在她身上也掩不去安歇落寞惆怅。
沈慕仪放眼如镜的湖面,冷不防从后头飞出来一个石片,接连在水面上跳跃了十几下才咚地一声落入水中。
“母后没事了?”撑在沈慕仪嘴角的笑容与她眼底的笑意相得益彰,好似她从未有过不开心。
“嗯。”说着,师柏辛张开手掌,那是他方才捡的几片石片。
沈慕仪挑了一片,侧身站好,拿起石片比划了两下果断丢了出去。
同样是漂亮的十几连跳,比师柏辛丢出去的石片还要飞得远一些。
“下回不许了。”师柏辛将剩下的石片都塞到沈慕仪手中,郑重告诉她,“太医怎么说?”
“啊?”
“孙公公都告诉我了。”
“哦。”沈慕仪又丢了一片石片出去,“朕是怕你担心,而且没什么事,朕这不是好好的。”
不知为何心火蹿了上来,师柏辛盯着沈慕仪大有质问的架势,道:“若有事呢?”
他忘不掉沈慕安的死,也忘不掉沈慕仪因此落下的头痛症,这些年来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当初太医那一句“此病无法根治”。
“不会的,朕从前大难不死,这辈子都不会有事的。”沈慕仪有了心事,干脆将手里的石片都丢进了湖里,刻意避开师柏辛的视线,低着头去扯他的袖子,“表哥,你别凶我,我怕。”
十一岁之前,她都是这样叫他的,可自从回了宫,她也只有在私下不谈论正事时“酌情”唤他表哥,皆因所谓的君臣有别。
“陛下这一会儿哭哭啼啼,一会儿又耍赖卖乖,臣看不出来究竟哪里怕了。”师柏辛拿了自己的袖子帮沈慕仪将掌心的尘土擦去,嘱咐她,“有事不许再瞒我,这世上本就没有几个疼你的。”
“人虽不多可都疼我疼得紧。”沈慕仪重拾笑容,低头掰着手指数道,“且不说大皇姐,皇祖母不就是顶疼我,还有叶姐姐、长恒、汤圆儿和翠浓,也都是是真心待我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表哥,政务上帮着我,私事又护着我,刚才逼阿娇给我见礼,看给她气得不轻。这可不怪我喜欢你,谁能这样待我好呀。”
他对她尽心尽力,所幸她都知道。
只是这喜欢二字说得轻巧,也不是他心中的那般意思。
师柏辛黯然神伤,又想着她还没答应自己的话,遂强调了一次,道:“方才的话,记住没有?”
“记住了。”
沈慕仪走近师柏辛,挨近了盯着他瞧,因她不比师柏辛高,便垫着脚,鼻梁恰能蹭到他下巴,反而惊得师柏辛后退了一步,失了一贯的镇定。
“做什么?”他有些手足无措。
沈慕仪甚少见他这般失态,只觉得有趣,道:“我就瞧瞧,方才女帝问你为何提早回来,你不肯说。如今表妹问你,你还卖关子吗?”
师柏辛清了清嗓子,再佯装整理了一番衣冠,故作矜持道:“时机未到。”
沈慕仪不服却也无可奈何,知道:“不说就不说,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时机未到,你先答应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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