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个车厢后座里,已经等待了差不多一个钟头。
为了不让人察觉,我弓着背,蜷缩着身子,整个人几乎躺在座位上。
夏天的车厢非常闷热。即使车子停在室内停车场,没有被太阳直接照射,那股热力仍教我汗流浃背。我想车厢里的气温有四十摄氏度以上——虽然我也明白,这热度很大的原因是来自我的身体。人类的正常体温有三十七摄氏度,密封的车厢就像一个保温瓶,而我就是当中的发热体。
我很想打开空调,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开空调要启动引擎,引擎一开,他人便会注意到我了。
妈的,电影中的杀手这些时候不都是很帅的吗?为什么在现实里实行起来却如此狼狈?再这样下去,恐怕我要在这辆陌生的车子里晕过去了。
话说回来,这车子真是豪华,不愧是德国名车。座椅宽敞、软硬适中,而且座位外面包的是真皮,触感舒适,跟我车子的“仿真皮”座椅在感觉上有天壤之别。车厢的空间很大——如果换成我家那台小巧的日本车,恐怕我在半小时前就已经闷死了。
“踢嗒——”我竖起耳朵,车外传来脚步声。声音清脆,步幅不大,脚步声的主人应该是穿高跟鞋的女人,很可能是我的目标。
我沉住气,把身子缩得更低。脚步声愈来愈近,最后停在驾驶席外。
“哔——”那个人按了防盗遥控器的按钮,车子就像回答主人似的,发出愉快的声音。
我的心里也同时发出愉快的声音。
车门咔的一声打开,那个女人坐进驾驶座。一如所料,她只有一个人。她戴着做作的红框太阳眼镜,浓妆艳抹,头戴一顶白色的宽缘帽子,身穿白色的洋装,脖子挂着一串明亮圆润的珍珠项链。如果我没猜错,光那顶帽子的价值已足够支付我一个月的生活费,那串珠链足够我买两辆车子。
女人没察觉我这个躲在后座的不速之客。我稍稍坐直身体,盯着后视镜中她那姣好的脸孔。
她关上车门,插进钥匙启动引擎。这个蠢女人至今仍未看到我。我再把身子坐直一点,挺起胸膛,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
她系上安全带,再调整一下后视镜……
“哇!”
她终于看到我了。
“你……你是谁!”她吓得整个人向前倾,一手握着车门门把,却忘掉自己扣上了安全带,即使打开门也逃不了。
“别紧张,郭夫人。”我笑着说:“你忘了吗?是你约我的啊。”
“我约你?”她仍握着门把不放。
“我是气球人。”
“你就是那个……杀手?”她压下声音问道。
“没错。”
“我不是约你两点钟在西区的车站见面吗?”
“你认为我会在客户预定的地点跟客户碰面这么笨吗?就算对方不是警方卧底,万一被设计了怎么办?”我说。我知道她今天早上会到美容中心,所以早一步潜入她停在停车场的车子里。“郭夫人,请你明白,我们这一行做事必须小心一点,毕竟动手的是我,有些愚蠢的客户以为只要我完事后被灭口,他们就可以一劳永逸。”
“你怎么有办法走进我的车子里?”
“这些防盗工具只是小玩意儿,认真一点就能解开。”我掏出一个遥控器,“问题是这小工具的价钱不菲,一般盗匪才不会花大钱买这种东西。”
“那么,我们现在到哪里……商谈?”郭夫人问。
“就在车厢里谈好了,”我指了指前方,“不过麻烦你一边驾驶一边谈,这样子我们既不会被骚扰,也不用担心有第三者听到我们的对话。我想你也明白,杀人和教唆杀人同样大罪,我这个杀手万一有什么下场也可说是意料之中,可是你贵为富豪企业家郭庆言的妻子,最后有个不光彩的结局就未免太悲哀。”
郭夫人点点头,表情有点慌张。她将车子驶离停车场,往高速公路驶去。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马上做。”我说。
“什么事?”她紧张地问。
“麻烦你把冷气开大一点,我快热死了。”
车子驶上高速公路。周三下午一点多的高速公路上汽车并不多,灿烂的阳光照射下,远方的山峦呈现一片闪亮的绿色。
郭夫人的心情似乎已平复下来,她脱下太阳眼镜,气定神闲地聊着一些琐碎的事,还不时从后视镜偷瞄坐在后座的我。
在我潜入车子前,已调查清楚郭夫人的底细,而事实上,她的底细可说是人人皆知。她原名丁婕雯,今年三十五岁,是企业家郭庆言的第三任妻子,三年前郭氏的第二任妻子死去后,她在翌年嫁入郭家。虽然丈夫比妻子年长差不多三十岁,这场婚姻在当时亦引起不少羡慕目光——女人都嫉妒丁婕雯可以嫁给亚洲二十大富豪之一、全球第二十六位最有影响力华人、家财超过一百亿美元的庆鸿集团创办人郭庆言;而男人则羡慕郭庆言可以娶到选美出身、被称为二十一世纪性感尤物的影坛美女丁婕雯当妻子。
虽然他们宣称“爱情与财富、年龄无关”,但任何人都知道,如果不是郭庆言如此有钱,丁婕雯才不会对他看上眼;而如果丁婕雯不是拥有36D的身材和标致的脸蛋,郭庆言亦不会在对方身上大撒金钱。
我透过后视镜仔细端详郭夫人的样子。她真人比杂志照片更迷人,即使年届三十五,外表就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不过,她拥有少女没有的妩媚,在她艳红的嘴唇上,流露出一份成熟女性的妖娆。
我想起一个老套的说法——蔷薇都是带刺的。这么动人的美女,现在正面不改色地委托我这个杀手,去干掉一个她讨厌的人。
“我想你替我杀掉绮岚。”
“郭绮岚?令千金?”
“请你搞清楚,她只是我丈夫的女儿。”
虽然有点意外,但看样子,又是老掉牙的戏码吧。
郭绮岚是郭庆言的独生女,是郭庆言的第一任妻子所生,而这位夫人在绮岚出生后不久便因急病死去。郭庆言一直醉心事业,在四十多岁时才得此女儿,疼爱得不得了,媒体都形容她是郭氏的掌上明珠。她今年十七岁,在名门女子高中就读。由于她青春可人、样子漂亮、礼仪端正,对人有礼又没有富豪二代的架子,深受媒体和宅男喜爱。
“你要我干掉她,是为了你丈夫的财产吗?”郭庆言的亲人就只有妻子和女儿,这种猜测虽不中亦不远吧?
“那……是理由之一,但不是重点。”郭夫人露出厌恶的表情,说,“虽然我入郭家门已有两年,一直以来我也以为自己是郭家人,但我上个月才知道,对他们来说我还是外来者。那对父女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内。”
“发生什么事?”
“我丈夫……他患上癌症,还是末期的。”郭夫人眉头紧皱。
“哦?坊间没有这消息喔?”
“连对我这个妻子也不肯说,你认为他会告诉别人吗?”郭夫人的声调渐渐提高,“庆言他竟然只把这消息告诉女儿,对所有人都保密!我这个妻子,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那你怎么知道的?”
“有天我偷听到绮岚讲电话,对方好像是庆言的医生,内容提到什么报告、什么末期、什么不可以让我知道……后来我趁着绮岚不在家,偷偷打开她的抽屉,发现那份报告。”郭夫人的语气带着愠怒,“上面写着,庆言只余下半年的寿命。我不敢拿着报告跟他对质,只好以试探的口吻去问他身体有什么不妥,他却装作没事,还发怒骂我多管闲事。”
“所以你知道丈夫快死,要把另一位合法继承人干掉就是了。”我淡然地说。
“我就说不是那样子!”郭夫人大嚷,“我最受不了的是他们两父女瞒着我!就算我嫁给他两年,跟他出席大大小小的场合,他还是把女儿放第一位!”
换言之,是妒忌吧。女人的心理都是如此。
“好吧,总之杀掉郭绮岚就行,对不对?”为了安抚对方,我把话题转回她的目标上。
“不,我不要这么简单杀死她。”郭夫人目露凶光,说,“我要制造一个场景,让她充满戏剧性地死去。”
妈的,麻烦又来了。为什么我老是碰上这种要求多多的客人?我当杀手当了七年,七年间总是遇上这些家伙。拜托,让我简简单单、干干脆脆把目标做掉,皆大欢喜就不行吗?
“你想要什么‘场景’?我擅长将死者伪装成意外致死,成功率可说是百分之一百……”
“我想你先去绑架她,然后撕票。”
靠。
“绑架?”我问道。
“不是真的绑架,先干掉她再把尸体绑走也可以。我只是要教训庆言,既然他如此溺爱女儿,就让他感受一下女儿被绑、生死未卜的滋味,然后在知道女儿被杀的那一刻崩溃。”
“这样做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好处啊?”
“当然有,”郭夫人露出狡猾的笑容,“我要庆言在死前的这半年里,知道在绝望的时候,就只有我能够给他安慰和支持。”
女人的独占欲真是可怕。
“那么说,你想我替你杀害郭绮岚,再伪造绑架的迹象,数天后才让尸体曝光?”
“就是那样子。”
我叹了一口气,说:“明白了,我就照着办。”
“真的没问题?”郭夫人好像对我如此爽快答应感到讶异。
“没问题。虽然工夫不少,要花点时间准备,而且我另外还有委托,但应该没问题。”
“另外还有委托?”
糟,差点说溜了嘴。向第三者透露客户资料是我们这一行的大忌。
“啊,郭夫人请你放心,我是专业人士,即使同时处理三宗甚至四宗委托,也会顺利完成。”
其实我最讨厌一心二用,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同时接下两份工作啊。
“关于费用方面……”我说。
“钱的方面你不用担心,”郭夫人嘴角微微上扬,“我的私房钱不少。我听说公定价是五万美元,我要求你加上伪装绑架,我出双倍,十万。如何?”
“不,我这次想收的报酬有点不一样。”
“哦?是黄金,还是珠宝?抑或是车子或不动产?房子有点麻烦,因为会有契约的问题……”
“我想要你的身体,一次就好。”我面不改色,在后视镜中盯着她丰满的胸脯。
“你……你是什么意思?”郭夫人显然没想过我会这么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结结巴巴地说。
“丁婕雯小姐,”我特意叫她的本名,“你以前在娱乐圈中,不是靠陪睡才得到那些片约、那些机会吗?你当年选美得到冠军,在好莱坞的电影中客串一角,都是用身体换来的吧?你不用隐瞒,我老早查得清清楚楚。”
郭夫人没有即时回答,沉默数秒,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那么做了。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钱,二十万?三十万?”
“我不要钱,我只要你。”看到她的窘态,不禁让我得意起来,“钱我随时可以赚到,但让你有求于我,机会难逢。其实你应该觉得这交易划得来啊,只要陪我睡一次,就可以省下十多万元。你以前的价码也没有这么高吧?我知道你曾替某位牵线的工作,跟好些有势力的男人有过……‘关系’啊。”
郭夫人在后视镜盯着我。她虽然一副嗔怒的模样,但仍无法遮掩天生的艳丽。良久,她轻叹一声,问道:“只是一次?”
“只是一次。”
“好吧,反正我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郭夫人的表情闪过一丝苦涩,再疾言厉色地说:“但你得保证,你会完成工作。”
“我向你保证,我收取你的‘报酬’时,郭绮岚一定已经不在人世了。”我露出诚恳的笑容。
跟郭夫人首次碰面后的第五天,我再次约她见面,讲述计划。
“怎么这次不在我的车里谈?”甫坐下她便问道。我们身处一家高级法式餐厅内,坐在看得到海景的落地窗前的一张桌子旁。
“这表示我信任你。”我回答。这间餐厅当然是我挑选的,客人不多,而我戴上假发、架上眼镜、穿上笔挺的西装,一副公子哥儿的模样。
郭夫人回头张望,看到我们附近一个客人也没有,服务生也站得老远的,登时露出放松的表情:“你准备得如何了?”
“大致上已准备妥当。”我说,“不过我们先点餐,吃过东西后再慢慢谈。”
我招来服务生,点了几道名贵的菜式,再开了一瓶红酒。我很少尝到这些佳肴美酒,觉得舌头上享受得不得了,但郭夫人却对前菜和甜品甚为挑剔,说这间餐厅的质素不如外界所说般出色。
吃过饭后,我摇着酒杯,跟她谈论杀人大计。
“我的计划是这样,”我掏出一张名片,“你是这间俱乐部的会员吧?”
名片上写着“比佛利山俱乐部”。这是一间以名人为顾客对象的私人休闲会所,有高尔夫球场、泳池、健身房、按摩中心、餐厅酒吧等设施,会员非富则贵,是有钱人联谊娱乐的热门地点。
“没错,是钻石级的会员。”
“你女儿也是会员吧?”
“那个丫头不是我的女儿,”郭夫人露出憎恶之色,“不过是的,她也是会员。”
“我调查过了,郭绮岚小姐从暑假开始,每个星期二和星期五早上都会到俱乐部游泳一个钟头,锻炼身体。”为了避免刺激郭夫人,我用上郭绮岚的全名,“她没有约朋友,只是自己一个人游泳,而俱乐部在平日早上客人不多,那是下手的良机。”
“你打算在泳池下手?”
“我没有这么大胆,别忘了你提出的要求,我们要‘绑架’郭绮岚,不是单单把她杀死。在泳池里杀人我当然做得到,但当着救生员和其他客人面前大喇喇地抬走尸体,不太可能吧。”
“那么……”
“下手的地点是更衣室。”我啜了一口红酒,说,“等她游泳后到更衣室换衣服时,我把她杀死。这个时段更衣室人不多,要动手不太难。把她杀死后,我伪装成清洁工,将尸体塞进放毛巾的手推车,然后往停车场,把尸体搬上车子。当你丈夫发现女儿失踪后,俱乐部职员会察觉她遗下的衣服和物品,到时就会知道她被绑架。明天就是星期二,我打算明天动手,而且我调查过了,明天俱乐部有维修工程,有一批工人会进入会所工作,发生‘绑票案’,他们有最大的嫌疑。”
“好,那就拜托你了。”
“不,郭夫人,你误会了,我叫你出来是因为明天的工作你也有份。”
郭夫人眼睛圆瞪,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我有份?”
“比佛利山俱乐部是私人会所,我独个儿走进去很困难。可是,你是会员,只要你带我进去就没有问题。”
“笑话,为什么我雇用你,反而要我冒险?”
“郭夫人,我这一个要求只是专业判断,认为是成功率最大的方法。你的女……郭绮岚出入俱乐部有司机接送,她很少有机会落单,想在平时下手相当困难,即使成功在街上绑走她,也会留下大量证据。警方一旦追查起来,麻烦不少。”
我顿了一顿,再说:“而我要求你协助的只是很轻松的部分。我扮成你的朋友,跟你一起驾车进入俱乐部,到酒吧喝酒,席间我离开十分钟下手,把郭绮岚杀死放进后车厢,然后跟你会合,驾车离开。没有人会想到你的车子里藏着你丈夫女儿的尸体吧?”
郭夫人有点犹豫。
“如果你拒绝的话,我可以再想其他方法,但很可能要多花一两个月来调查和准备。”我挨在椅背上,说,“因为你说过,你的目的是让只余下半年性命的丈夫投向你,我想你非常重视‘时间’这一因素,期望我尽快完成工作,所以我才提出这个有点冒险的计划。你放心,明天你的任务就是陪我进出俱乐部,以及在俱乐部酒吧喝上一两杯罢了。”
看来“时间”一词相当有力,郭夫人迟疑数秒,还是点点头,表示答允。
我举起酒杯,说:“让我们预祝计划成功。”
郭夫人微笑着,跟我干杯。
谈了差不多两个钟头,确认每一个细节后,我们准备离去。我招招手向服务生示意结账,然后对郭夫人说:“这一顿,你不会让我请客吧?”
郭夫人嗤笑一声,一脸“不过是小数目”的样子,从手袋掏出信用卡,递给服务生。该死,那张信用卡是黑色的,就是传说中“尊贵身份的象征、信用额无限”的黑卡。早知道我就开一瓶贵十倍的酒。
我吩咐郭夫人打电话回家,讹称将车子借给朋友,叫司机来接她。为了明天的工作,我必须在车子上做一些准备。
“我想,你不会希望郭绮岚的尸体在你车子的后车厢里留下血迹或毛发吧?”
于是,这一天我驾着一辆德国名车回家。我不想太招摇,但为了工作,没办法吧。还好我没有邻居,而房东这阵子跟儿子媳妇去旅行了。
星期二早上九点,我驾着车子,跟郭夫人会合。我仍戴着那顶假发和装扮用的眼镜,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下套一顶厚厚的假发,真是教人浑身不自在。
我接到她后,往比佛利山俱乐部驶去。驶进俱乐部大门时如意料中顺利,警卫看到郭夫人的车子当然不会拦下来——虽然我留意到他们眼光中的讶异,毕竟今天驾车的是我这个陌生男子,而郭夫人坐在我身旁。
“你要驶到哪里去?我的专用车位在左边。”郭夫人看到我把车子转往右边,问道。
“我之前查过俱乐部的平面图,在更衣室附近有一扇侧门,把车子停到那儿比较方便。”我笑着说,“我不想推着藏尸体的手推车逛大街。”
郭夫人点点头。从刚才开始,她的表情就很紧绷,紧张得不得了。
“郭夫人,请你放松一点。这样子会引起他人怀疑喔。”
我把车子停好后,提着运动用的手提包,跟郭夫人并肩走进俱乐部大楼。由于她是常客,接待员不但没要求她登记,更没有过问我是谁。嘿,看来拿黑卡的人真是特别尊贵,哪管她的黑卡只是附属卡。
今天我一身休闲服装,郭夫人也穿着轻便的连衣裙,就像结伴到俱乐部打球的样子。我先到男更衣室,将手提包放进储物箱,拔出钥匙,回到大厅,再跟郭夫人一起走进俱乐部的酒吧——由于现在是早上,酒吧只有我们两位客人——坐在窗前。俱乐部的酒吧设在二楼,从窗户可以看到俱乐部的游泳池,正好让我们监视着郭绮岚的一举一动。
“一杯玛格丽特,一杯长岛。”我对女侍说。
鸡尾酒送上来后,我们侧着头,注视着泳池的情况,偶尔说几句话,在服务生面前装作熟络。虽然郭夫人按捺着焦躁,装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但她不用一会儿就喝光了她的玛格丽特。
“我的也拿去吧,酒精可以减轻你的紧张。”我把喝过两口的长岛冰茶推到她面前,她呆看着杯子一会儿,便啜了一口。长岛冰茶的酒精度比玛格丽特高得多,不一会儿,郭夫人满脸红霞,话也变多了。
“来了。”我看到郭绮岚走进泳池的范围。她穿着一件连身的粉蓝色泳衣,身材虽然没有郭夫人那么凹凸有致,但以一位十七岁的女生来说已是相当有看头。泳池里有两位六七十岁的老伯,加上在泳池边的救生员,我的视野里只有四个人,要监视目标的行动可说是易如反掌。
郭夫人也透过玻璃瞪着郭绮岚,她的眼神充满妒忌和恨意。女人真是可怕。
郭绮岚在游泳池来来回回地游着,其间我不断留意着有没有其他人走进泳池,以及郭夫人的样子。我不时提醒她装作友善,偶尔要露出微笑,以防服务生觉得奇怪。她只好刻意发出笑声,还装模作样地掩着嘴巴,演技有够烂的,不过我相信可以瞒过他人的眼睛。说起来,她的演技这么烂,难怪要陪睡才抢到片约。
四十五分钟后,郭绮岚离开泳池,抓起放在躺椅的毛巾擦擦头发。接着,她朝通往更衣室的通道走过去。
“我要工作了。在这儿等我。”我对郭夫人说。
我离开酒吧,到男更衣室取回手提包。手提包里是一件灰色的连身工作服,我没脱下身上的运动装,直接把工作服套在上面。我再脱下眼镜和假发,放进手提包里,然后戴上工人的帽子。
我确定走廊没有人后,走进杂物房,把收集毛巾的手推车推出来。这手推车除了支架和轮子外,其余由帆布组成,长宽高都有一米,只要盖上一堆毛巾,别说一个,就算收藏两个甚至三个十七岁的女生也绰绰有余。我再顺手从架子取下一个告示牌。
我把手提包丢进毛巾车,谨慎地推着,走到女更衣室前。俱乐部有数个更衣室,而这个设在游泳池旁,刚才我没看到其他女性泳客,我几乎可以肯定里面只有郭绮岚一人。不过,为防万一,我仍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窥看里面一下后,在门前放下“清洁中”的告示牌,才蹑手蹑脚地推着车子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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