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残月高高耸立在天穹上, 北风劲,将透骨的寒意裹挟而来,檐角铁马叮当。
容珩一袭雪衫半覆在红卿的娇躯之上, 风吹乱他半挽的长发,如泼墨般洒向半空,雪色衣袂亦随风鼓动, 仿佛凝月华为衣。让人觉得,他本该是清冷绝欲, 不染红尘的月神。
然而此刻, 他俊美无俦的脸笼于阴影中, 狭长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红卿, 柔和中透出几分孤寂黯然, 他温柔地低语:“卿儿,别这样。”
红卿知晓他向来会掌控人心, 知晓如何向世人展示自己完美的面具,如今他眼眸中的悲伤与孤寂, 不过为了挑动她的心,而做出的深情。
他内心有一分情意, 但他的表面会作出十分, 让你以为,他真喜欢极了你, 内心有一分伤感,会故意流露出悲伤至极的模样, 让人误以为他是为你难过,又或者让你愧疚,以为是自己伤到了他。
其实,他只是……做戏成瘾。
八年的追随, 其实红卿已经看透了他,只是之前身在局中,抽身艰难,如今离了局,才明白曾经的自己一直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悲喜欢愁因他,酸甜苦辣因他。
如今好不容易离了局,能够站在外头冷眼旁观,她怎敢再次跳入他温柔的陷阱之中,红卿的目光错过他,越过远处高啄的檐牙, 落在那轮寡月之上,一双风情的丹凤眼隐隐透着冷色。
片刻之后,红卿开口了,声音轻细,缥缈若风,“大人,您能……不演戏了么?”
演戏?容珩微怔,目光顷刻间恢复清冷,视线落在她红唇,此刻她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嘲讽,容珩目光微黯,缓缓放开了她。
红卿亦跟着坐起。
“卿儿,你觉得我是在演戏么……”容珩微微一笑,柔声开口。身上却仿佛披着一层雪,散发着冰清冷气息。
红卿跪坐在他身旁,目光与他平静的眼眸对视,唇弯笑意,“难道不是么?”前一刻还柔情款款的人,下一刻却如此从容淡定。
红卿纤纤玉手一抬,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被他扯乱的衣物,脸上换上一副柔媚情态,以此来掩饰心头忽生的一丝耻辱。
她秋水盈盈的眼眸笑睨了他一眼,“强忍着恶心来吻我,真是辛苦大人你了。”红卿想到以前自己不论怎么勾引他,他都不愿意亲吻自己,而前不久的一次,她为了报复他,故意亲吻他,他竟露出难以掩饰的厌恶之色,甚至甩手离去。要知晓,像他那般喜怒不形于色之人,要他露出一丝厌恶之色可不容易。
如今他如此牺牲自己,来引她入彀,可不是辛苦他了。
容珩修眉轻皱,欲解释点什么,却突然想起当初被她亲吻时的那股不适感,便滞了下。他本可以如同以往一般说着违心的话,可不知为何,此时面对着她,他竟无法向之前一般骗她。
他的沉默让红卿内心更感到无比的羞辱,他连一句违心的话都说不出来,可见他多么厌恶此事。“大人,不喜欢,便不要勉强自己。”红卿将他方才说过的话冷冷地还给他,言罢蓦然站起身,“大人说无别的事,我便先回宫了,以免陛下找不到我。还有,请大人以后若无重要之事,不要叫我出来。大人应我之事,希望也不要反悔。”
红卿说完再无法呆下去,不理会他是何反应,她转身离去,然没走几步,手腕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了回去。
目光对上容珩笼罩着阴霾,深不可测的墨眸,红卿一讶,还未来得及说话,身子被他欺得频频后退,人被抵在近旁的红柱之上,然后唇被狠狠地吻住。
因为太过猝然,红卿一时僵住了身子,直到容珩咬疼她的唇,红卿才反应过来,心中那股愤懑郁闷之感更加来势汹汹,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唔……”红卿双手捶打着他,她越是用力挣脱,容珩揽着她腰肢的手愈发收紧,另一手索性抓住她推拒的手,禁锢在她的头顶。
红卿偏脸,他又伸手扳回,继续加重此吻,他像是发狠似的,亲得红卿很疼,红卿忍无可忍,用力咬了他一口。
容珩吃疼,闷哼一声,滞了片刻,他终究还是放开了她。
眼前的女人正气愤盯着他,莲脸醉红,媚眼如丝,朱唇微肿濡湿 ,有着他品尝过的痕迹。
唇有些疼,容珩手背轻擦过唇,玉般洁白的手背染了一抹血迹,眼眸有茫然之色一晃而过,似是没想到自己会做这般强人所难之事。
红卿什么都没说,只看着他的眼眸,他的眼眸澄澈如水,并无**情炽,只有一片清冷。大概只是为了试探自己是否真能亲吻她吧?
艳丽的红唇紧抿了下,红卿一言不语地掉头下了阁楼。
红卿走出‘春风一度’,云落已在下边等候,她静静地站立在廊下。
见她出来,她看了她一眼,提着纱灯面不改色地走到面前。
红卿手横过去阻止她,笑睇了她一眼,“不必了,我识得路,自己走,你上去看看你家大人有何吩咐吧?”红卿知晓容珩这位侍女不简单,方才楼上的动静她应该听得一清二楚。
云落动作微微一滞,有些犹豫,但见红卿脸上有着不容反驳之色,淡淡道了句:“是。”
红卿挥了挥手,径自离去,行至中途,耳边一阵掠风声,眼前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红卿唇角微弯,没理会继续走,然走了没几步,还是顿住了脚。
“出来,别跟做贼似的躲在别人后面。”红卿挑了下眉,带出一缕风情。
一树丛中,走出一黑衣少年,正是秦月,他双手环胸,抬着下巴看红卿,仍旧是嚣张不屑的模样,“错,是前面。”
秦月生得眉清目秀,面如傅粉,岁月似乎并未在他脸上刻下任何痕迹,他看起来仍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所以红卿曾一度以为他是个阉人,不过后来她扒了他的裤子,证明不是。
自那时候起,这家伙就恨上了她,却又打不过她,他不仅打不过她,还说不过她,因此更加恨她。
“没想到还会见到你,我以为你被仇家杀死了。”秦月趾高气扬地笑道,而后摇了摇头,似乎感到可惜的模样,“真是令人遗憾。”
嘴巴依旧毒得不行。
红卿媚眼斜溜他一眼,吴侬软语:“怎么,小月月当初不是求着人家好好活着的么?”
秦月一愣,显然也想起了当初一时感慨说出来的话,他俊秀白皙的脸微微一红,而后死鸭子嘴硬:“你听错了,我没说过。你不要自作多情。”
当初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一时不知发了什么神经,才会说出那样肉麻恶心的话来,如今被她抓住把柄,秦月后悔莫及。
这小子说不过她,还非要挑衅她,真是有受虐癖好,红卿赶时间回去,懒得再理会他。
“哦,小月月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毕竟姐姐疼你。”红卿挑眉轻浮的媚笑,一边说着一边走,“小月月,我要回宫了,再不回陛下该念我了。”
秦月瞪着她那风情摇曳的身影,白皙的脸气得涨红,连额头青筋都隐隐胀起,可恶的女人,总有一日,他要她开口说不了话。
云落上到楼阁上时,容珩长身玉立于栏杆处,背对着她,一手负于 身后。
云落瞥见地下的琴,神色微不可察的变了下,而后又恢复如常。
她抬眸看向容珩,冷月洒下,映着他挺拔如竹的身影显得清冷疏离。
她看了一眼,便低了头,轻唤了身声:“大人。”
“她走了?”容珩没有回头,声音云淡风轻。
“是。”云落淡应。
阁内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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