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友福利院曾经有个很好的院长, 并不是高个儿的主子。
那院长姓孙,60多岁的年纪,头发花白, 背略微有些弓, 为人很和善,跟小朋友说话的时候, 他会蹲下来,或者把身子伏得很低,让小朋友能跟他平视。
小朋友都特别爱说话, 经常扯着他要说十几二十分钟。
细心的小朋友说到后面, 会发现孙院长额头都出汗了,他膝盖不好,可不管是蹲下来、还是伏低身子的动作, 都很累膝盖。
但即便如此,孙院长也不会不耐烦, 大不了最后直接把那小朋友抱起来, 自己坐在椅子上, 然后让小朋友坐他腿上说。
小朋友说自己睡午觉时梦见爸爸了, 长得跟孙院长一模一样。
孙院长就笑:“擎擎,院长的年纪应该是做你这个小东西的爷爷才对。”
孙院长还会问他们每一个人,将来想被什么样的家庭领养。
经常会有因为各种原因生不了孩子的年轻夫妻,来福利院想领养小孩子。
在别人家的福利院,都是小夫妻来这里选小孩子。
可在他们爱友福利院,更像是小孩子在选父母。
孙院长很保护自己院里的这些小孩子,对于每对小夫妻都会进行层层审核。
小孩子们在成为孤儿时, 心灵上已经受过一次创伤。
而父母是一辈子的关系, 所以在为他们选择父母时, 孙院长尤为慎重。
傅擎小时候长得就很漂亮,来福利院的小夫妻,最喜欢的就是他。
那时候关于领养的各项政策还不是非常完善,特别是在他们这种小地方,孙院长就更谨慎了。
因为重男轻女,家里生了几个都是女儿,想要个儿子才来领养傅擎的,孙院长不同意。
因为觉得傅擎长得好看,将来说不定能当明星赚大钱的,孙院长不同意。
甚至有来福利院还一身酒气的,那种孙院长就更不同意了。
一来二去,能从孙院长手里领走小孩子的夫妻确实挺少。
不少碰了壁的小夫妻对孙院长都颇有微词,可只有小孩子们知道,孙院长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傅擎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一年又一年过去,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领养家庭。
孙院长就摸着他的头说:“不怕,院长爷爷一定给你寻个好人家。”
其实傅擎不在意,因为他在福利院待的每一天都很幸福。
后来傅擎九岁时,有一次,孙院长说自己要出一趟差,大概三天,可三天过去,他并没有回来。
又隔了一周,他们福利院突然来了位新院长。
正是高个儿的主子。
看起来也就二十多的年纪,很年轻。
那人长得不像本地人,还总是眯着眼打量福利医院那些小朋友。
他说自己姓王,让小朋友们以后叫他王院长就行。
他说话时口音很重。
是边境口音,但那时的傅擎还听不出来。
傅擎问他孙院长去哪儿了,那人就笑眯眯的说:“你们孙院长被调走了,以后我就是你们的新院长。”
傅擎很不喜欢他,但其他小朋友都喜欢。
因为这个所谓的王院长,会经常给小朋友们糖吃。
糖纸花花绿绿的,上面写着边境文。
而且自从王院长来后,他们福利院的伙食都变好了。
小朋友们吃得好好的,长得壮壮的。
天真的小朋友们以为,只要冠上院长的称呼,那都一定是特别善良、特别好的人。
心中的天平自然偏向他。
自从王院长上任,基本上每隔一个月,就会有一两个小朋友被领养走。
貌似效率高了很多。
小朋友们被领养走之前,王院长还会特别好心的帮他们检查身体,给他们买新衣服穿,跟他们说去了新家庭之后要听家长的话,如果过得不开心,可以随时回来找他。
还细心地把他们福利院的地址写在纸条上,说他们不管走了多远,什么时候想回来,随时都可以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找回他们福利院。
话说的特别漂亮。
他当着其他小孩子的面,让助手把被领养的小孩子送上小轿车。
那个年代小轿车十分罕见,孙院长没有,王院长有。
其他小朋友都特别羡慕,争着抢着问自己什么时候能被领养,王院长就意味深长的摸着他们的头,笑说:“很快就会了。”
傅擎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以前孙院长都会带想领养孩子的家长来他们福利院亲自看,但王院长从来不会。
后来,又有一个小朋友被成功领养,傅擎就跟着那辆小轿车偷跑出去。
他们镇上只有王院长这一台小轿车,所以车痕指向的地方,就是那辆小轿车的去处。
王院长说那个小朋友,是被城里一户有钱人家领养的。
可傅擎却发现,那辆小轿车并没有开向进城的方向,而是停在了离福利院不远的一处仓库前。
他正要上前一探究竟,王院长那只精瘦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肩头。
王院长发现他跑出来了。
傅擎身手很好,他先扬了一把沙子,快速用随身携带的铅笔刀划破他握住自己肩头的手。
王院长也是没想到,一个福利院的孤儿竟然还能这么深藏不露,痛的立刻就松了手,然后傅擎就趁他不注意跑进仓库。
可惜,当他进去的时候,助理和那个小朋友都不见了,仓库后门开着,还来回煽动了一下。
应该是刚走。
他扫一眼仓库里,有很多简陋且冰冷的仪器,还有一个不算特别大,但承载小孩子刚刚好的手术台。
上面有一张小纸条,是小朋友离开福利院前,王院长亲手塞进小朋友衣兜里的、上面记了他们福利院的地址。
傅擎还未看完,王院长伸手过来,把仓库的门关上,看向他的眼神阴侧侧的,但唇边还挂着抹伪善的笑:“擎擎啊,你要听话,这里不是福利院的范围,不经别人允许,咱们不能随便进。”
傅擎没有冲动,没有当场就质问他什么,而是乖乖跟他回去了。
可没想到当天晚上,福利院小朋友看他的眼神就不对了,还总是会背着他说悄悄话。
“你们听说了吗?王院长手上的伤就是被他划的!”
“啊?为什么?王院长明明对我们那么好!”
“听说因为他觉得王院长没让人领养他,而是先领养了别人。”
“他真的太坏了,他这么大不被领养,不想想自己的原因,竟然怪到别人身上。”
“就是啊,这样忘恩负义的人谁敢领养他?”
仓库前发生的事除了他跟王院长,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小朋友们是从谁那儿听说的,答案可想而知。
王院长试图用这种方法让福利院其他小朋友疏远他、霸凌他,以作为他不听话的惩罚。
王院长成功了……一半。
傅擎本来就不愿意说话,在福利院里没什么朋友,所以他的挑拨十分成功,从那天起,傅擎就经常能听到小朋友站在他身后,指着他后脑勺骂:“坏胚!这么大了都没有人愿意领养你!送不出去的拖油瓶!”
傅擎知道,他不是没有人愿意领养,而是孙院长护着他。
他试着跟小朋友们说这个王院长很有问题,但压根没有小朋友信他说的话。
相反,他越这样说,小朋友越觉得他是个背后说王院长坏话的坏人!
让小朋友疏远他,这点王院长做到了。
但想让小朋友霸凌他,王院长想多了。
没有小朋友能打得过他。
他经常趁王院长不注意,偷偷潜进他的办公室找证据。
他翻到王院长落在办公室的钱包,里面有两张身份证件。
照片上都是他的脸。
一张名字叫王谷。
另一张,名字叫——鹰野谷。
那次他又被王院长,啊不,应该说是鹰野院长抓住。
没有小朋友能打得过他,但两个大人可以。
鹰野谷的助理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鹰野谷看一眼掉在地上的自己的钱包,表情渐渐阴狠下来。
他可以立刻把他处理掉,但他没有。
他舍不得傅擎身上的一些东西,福利院里很少有像他这么大年纪的小朋友,所以那能卖个好价钱。
一旁炉子上坐着的铝质热水壶开了,热水沸腾出激昂的鸣音。
鹰野谷面无表情地朝那边看了一眼,走过去,拎起热水壶,一步一步,朝傅擎走了过去——
他胳膊上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但他却自始至终,未吭一声。
后来傅擎发了一个多周的烧,鹰野谷当着其他小朋友的面喂他吃退烧药,表现的极致关心。
这下小朋友们就更讨厌傅擎了。
鹰野谷是个十足的变态,他享受这种折磨,对一个不愿意服从他的人、轻而易举戳破他伪装的人,进行身心的双重折磨。
傅擎不知道鹰野谷喂他吃的到底是什么,反正他在宿舍的床上躺了好几天,脑子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时候不多。
有时候难得觉得好一些,就会听到来往的小朋友们在说什么他们鱼缸里的小金鱼不见了。
小金鱼是以前孙校长在的时候给他们买的,每个小朋友都有一条。
孙校长说这样有利于培养小朋友的爱心、责任心。
放在各自的床头、看着心情也好。
傅擎躺在枕头上,睁开眼,环视宿舍一周。
所有小朋友鱼缸里的鱼都不见了,只有他的还在。
他冷冷勾了勾唇,看来鹰野谷又想用这种方法,让小朋友们怀疑他,指责他。
但他错了,鹰野谷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的多。
接下来几天,当他不通气的鼻子渐渐好一些时,他越来越能闻到一股很腥的味道。
不知是从哪散发出来。
可他头真的很沉,无力地陷进枕头里,根本不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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