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跟来的李府尹不知他问的谁, 只感觉到他周身突然爆发出来的戾气,心惊胆战的问:“什,什么?”
慕修宸自然是没有问他, 只见单膝跪在钟姚前面的黑衣人低头请罪:“属下保护不力, 请王爷责罚。”
“谁干的?”慕修宸又问一遍。
黑衣人站起身看了一圈, 指着不远处一个跪伏在地的人:“他。”
慕修宸冷冷的看过去。
钟姚也顺着黑衣人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是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的男人, 头发随意扎在脑后,许多发丝散落,脸上半脸青胡茬,一看便是城里无所事事的闲汉。
她认出这人好像便是刚才用凳子砸她的人。
现在许多人都在偷偷抬眼观望, 那闲汉见黑衣人指着他, 吓了一跳。
左右看了看, 确定指的是他,惊慌道:“什么, 你, 你指我干嘛?我什么都没做, 你,你不要冤枉好人!”
慕修宸什么话也没说, 从身后跟着的将领腰间抽出长刀,慢慢走过去。
阳光下森寒的的刀锋慢慢靠近,那闲汉吓得肝胆俱裂, 连连磕头惊嚷:“王爷!那人冤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 我就是碰巧路过的, 他冤枉我!”
慕修宸目色沉郁, 不为所动。
闲汉见人越来越近, 嘴唇已哆嗦的没了血色,他跌坐在地上,本能的蹬腿往后退。
慕修宸只一抬眼,立马便上前两个士兵,将闲汉提起,又按下,让他跪伏在地动弹不得。
闲汉看见锦靴已经停在了面前,本能的挣扎了下却纹丝不动,只得泪流满面的求饶:“王爷饶命!草民不是有意的,刚,刚才只是一时失手!我没看清才不小心伤到人的,王爷饶命啊。”
“一时失手?”慕修宸轻声问。
钟姚跪在不远处,看着慕修宸的侧脸,看他突然勾了一个笑容。
这是在她记忆中不管是闫清,还是慕修宸都没出现过的笑容,那笑容没有温度,阴寒至极。
她看着慕修宸一脚踩在那闲汉的左手上,轻轻提着刀,刀尖慢慢放在闲汉的右手后背上,然后——
用力按下。
惨叫声顿时响彻天空!
跪着的所有人都颤抖了一下。
将人手掌用刀尖穿透钉在地上,猩红的鲜血瞬间流了一地,慕修宸眼睛也没眨一下。
钟姚直到这一刻才真实感受到,这个人,不是那个温吞儒雅的小商人。
他就是那个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战将。
只见慕修宸弯下腰,低声对痛到痉挛的闲汉说:“抱歉,本王也是一时失手了。”
然后他收回脚,握着刀柄轻轻一划。
鲜血飞溅,闲汉的半个手掌都滚了出去!
更加凄厉的尖叫声骤然响起,跪着的所有人都顿觉背脊发凉。
一些与闲汉一起闹事的人已经抖的快跪不住,裤.裆中温湿一片。
铺子的小姑娘们都吓到捂着眼不敢看,有人抖着声小声问:“这个人真的是慕公子吗?”
袁嫂子一言难尽的默默转头看着钟姚。
钟姚此刻也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吵死了。”只见慕修宸垂着眼轻声说。
士兵立马上前将闲汉的嘴捂住,把他那些哀嚎完全闷在了口中。
之后慕修宸没再看闲汉一眼。
也没看钟姚。
他提着刀又慢慢走回李府尹面前。
李府尹立在原地,看着他走过来,刀尖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默默咽了下口水,官袍下的腿有点抖。
慕修宸走到他面前,两根手指夹着刀柄抬手,身后的将领立马上前一步将刀接过,擦干血收入鞘中。
李府尹这才默默松了口气。
慕修宸揉了揉脖子,似有些疲倦了,恹恹的问:“李大人准备怎么处理这里?”
“啊?”李府尹被问的有点懵然,他以为王爷在这儿就轮不到他来插手这事儿了。
慕修宸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下,听见李府尹的声音蹙眉看了他一眼。
李府尹呼吸一顿,立马撑直背积极道:“哦,哦,就,就先把嫌犯带回衙门,封锁这铺子,然后彻查此案。”
他说完后,就见王爷只淡淡的看着他,也没说做的对还是不对,他心中有点忐忑。
他身高本就比慕修宸矮上许多,慕修宸即便什么表情也没有,就这么低头平淡的看着他,他都觉得倍感压力。
半晌后,慕修宸又用下巴点了点跪伏着的人,问:“他们呢?”
“这个……”李府尹有点为难,他转身看了看跪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斟酌道,“王爷,人太多了,都是些普通的百姓,只是一时情绪激动了,法不责众啊……”
卫捕头跪在一旁,闻言抬头僭越道:“禀王爷,属下觉得这次暴.乱似乎不简单,这些人之中恐有人蓄意煽动。”
他刚说完便被李府尹暗自瞪了一眼,似在怪他多此一举。
“法不责众啊……”慕修宸垂眸扫了一圈,视线在钟箐身上多停留了一会,“看来人人都明白这个规矩。”
李府尹跟着点头。
“可惜。”慕修宸冷笑一声,“本王的字典里面并没有法不责众这个词。”
“……啊?”李府尹愕然抬头。
慕修宸笑笑。
“放心,府衙的牢房装不下,咱们朔方营的牢房倒是很大的。”他转头下令,“将人都给我押回去,一个一个的慢慢审,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在我的地盘上煽动暴.乱。”
士兵们齐声领了命便上前抓人,一时间惊喝声,求饶声,哭喊声响起一片。
“凭什么抓我们!我们只是普通的百姓!放手!”
“不要,我不要去大牢,王爷恕罪!我错了!”
“我只是路过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抓我啊。”
“我娘子还在家等我,求求你们别抓我啊。”
……
慕修宸闭眼按了按额角,有点烦躁。
“反抗不从的,就地格杀。”
“是!”士兵的应声整齐响亮。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最后垂头丧气的让士兵陆续押着走了。
锦姚食坊前很快又空旷起来。
其他铺子的人都躲在店内扒着门窗偷看,现在没人还敢从这条路上经过,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抓人。
士兵在押人到最后几人时,顺手把地上跪着的钟老头和钟夫人也一道押起。
李府尹看见眉心跳了下,默默抬眼去看王爷。
只见王爷负手而立,垂眸看着地上不知在想什么。
钟老头被士兵押着走,转头拼命对李府尹使眼色,意思是叫李府尹快为自己求求情。
李府尹苦着一张脸,袖中的手无能为力的对他摇了摇。
他现在连话都不敢说,哪儿还敢帮他求情啊。
说实话他今天受到的冲击也有点大。
宁王回沛城这么长时间,他其实也只见过两次面。
第一次是在他刚回来那天,他去城门亲迎。
一早便听说大雍战王的威名,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位骑在骏马上高大威猛的大将军,谁知进到城来,却是见到一位娇贵的半躺在马车中,虚弱无力的病秧子。
虽然那长相惊为天人,但那周身身娇体弱的气质,又哪点能和传说中的战王扯上关系?
暗自一思索,又觉明了。
什么战王,那上阵杀敌的又不是只他一位将军,想来无非就是陛下宠溺这个弟弟,想给他博点好名头,将别人打下的功绩都算在他头上了吧。
思及此,李府尹心中大失所望。
第二次见面,是在四个月前他五十寿辰时,宁王难得赏脸出了王府。
还是那副精神不太好病恹恹的样子。
之后便不再见过,有什么事都是他府里的属下前来通报。
李府尹甚至怀疑过这王爷不爱出门,多半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气场根本撑不起战王的名号,怕出来被人看到会被拆穿吧。
故而他其实也有点没太将这个王爷放在眼里,想着不过是个跑到封地来养病的纨绔罢了。
可今日,他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今日这人敛了神色往这儿一站,虽还是那副白白净净的面容,却自内而外的迸发出强大的压迫感,举手投足,甚至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带着战场上厮杀回来的血腥味儿。
今天的一系列动作,果决又强势,这是一种至高决裁者的气魄。
他即便穿着一身袍服,手无寸铁的站在一群精甲朔方士兵中,其威压竟也能稳稳的压住那些士兵,让他们以他马首是瞻,这便不仅仅是一个王爷的身份能做到的。
谁都知道,那群老宁王带出来的朔方军,骁勇善战,却从不仰权贵,唯有绝对的实力才能号令他们。
连当初一度霸占沛城的禄正元,费尽心思也没能收归朔方军。
若这宁王真是绣花枕头,朔方军又怎么能任他调动,听他号令呢?
一百多号人呢,说抓便这么风轻云淡的给抓了。
他为官二十余载,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行事作风这么野的。
很快,铺子前的闹事者被尽数押走。
只剩下钟箐还被两士兵架着。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