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锦姚食坊很是热闹, 时常传出笑语连连。
因为铺子里来了一个活宝,一个金发碧眼的活宝,活宝开朗健谈, 嘴甜爱笑, 还能说书, 最主要是长的还挺赏心悦目。
铺子的小姑娘们一边看看热情似火的赫公子,一边看看清贵出尘的慕公子, 简直觉得在这食坊工作真是幸福感爆棚。
然而相对于锦姚食坊,宁王府的下人却觉得这几天的日子有点难熬,而且是一天比一天更难熬。
因为王爷这几天回府后,周身的气场都很冷, 而且是一天比一天更冷。
最近两天甚至都隐隐带上了杀气。
下人们天天战战兢兢, 若非必要, 绝不靠近王爷视线内去找死。
实在躲不掉的,出发前也都对着天上拜三拜, 祈求老天爷保佑自己此番去伺候了王爷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甚至有更夸张的, 下人里有人热心的将自己一直供着的小观音像贡献了出来, 放在下人房的院子里,谁要去伺候王爷了, 便先上香拜一拜,态度虔诚的就差没有斋戒沐浴了。
可有些人能躲,有些人却不能躲。
席泉站在书房门口, 看着两个侍女明明可以从书房外的走廊穿过去走近道,却偏要远远的绕着书房院子走, 他目光中有羡慕。
如果可以, 他也好想逃避。
看着手上的东西, 他默默叹口气, 敲了下门,听见里面叫进的声音后推了门进去。
此时已开春,书房内的兽金炭炉前几日便已经撤下了,窗外带着浓浓春暖的阳光从连排的窗格中照进来,照理说房内应该是温暖通透的。
可书案后那个周身仿佛往外冒寒霜的人却能将射入窗内的阳光都冻住。
席泉走近,感觉又回到了寒冬腊月。
慕修宸垂眸正在批阅卷宗,面上看着倒是没什么表情,就是眉心一直没太舒展。
席泉没等他问,径直拱手禀报:“王爷,那商队我已经去查过了,他们的文牒很齐全,暂时找不到什么理由能让他们马上离开的。”
慕修宸似并不意外,没有抬头,只“嗯”了一声,用朱砂笔在卷宗上批下指令后,将卷宗卷起放在一边,又在旁边小案上的一小堆卷宗里拿过一个铺开在面前,这才又问:“他们要待多久?”
“他们在衙门的登记是要留一个月。”
“太长了。”慕修宸很快将卷宗看了一遍,又拿起朱砂笔开始批注,“没有问题便制造点问题,最多半个月,让他们滚。”
“是。”
“另外,”席泉继续说,“我在查那商队的文牒时发现,那商队竟然是沧莱国的皇家商队,那个领队的兄妹两,应该是沧莱皇室某宗的小郡王和小郡主。”
慕修宸的笔下停住,挑了下眉:“郡王和郡主出来跑商?”
“这……属下不知沧莱的规矩。”
慕修宸倒也并不太在意,只淡笑了下:“弹丸小国,倒是有趣。”
想到钟姚那四年原来是跟着沧莱的皇室混的,倒是多少补了些欣慰,至少在沧莱不至于吃苦受什么委屈了。
席泉见他又低头开始批卷宗,又站了会儿,见他没再有话交待,知道商队的事便到此为止了。
但是他也没退出去,看了看手中的东西,踌躇了下,又禀报:“王爷,这几日一直有人在找丝绸庄的麻烦,已经损失了近半的利润。”
慕修宸笔下不停,另一只手端过热茶喝了一口,薄凉的说:“这种事去找我小叔便是,铺子是他的又不是我的。”
席泉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红色请柬轻轻放在桌角:“可是……背后搞动作的人并没有掩盖身份,是俞家家主的夫人,她找人送来请柬,请您晚上画舫一叙……”
慕修宸奇怪的看他一眼,似在责怪连这种小事居然也上报,冷笑道:“怎么,现在本王是随便谁想见就能见到的了?”
席泉观察了下他的神色,小心言道:“主要是那俞夫人还找人带了话,说您若是不赴约,她后面要下手的,便是……锦姚食坊。”
笔尖在卷宗上停住,一滴红色的朱砂墨滑下,在卷上落下一点。
慕修宸的目光这才落在那张请柬上,他放下笔,拿过请柬随意翻开,撒在纸面的幽香气息飘散开来,他微皱了下眉,很不喜欢这个味道。
慕修宸:“俞夫人?”
席泉早在来之前便已查过了,如实禀报:“本是方家的嫡女,方俞两家生意往来密切,便联了姻,不过看起来这俞夫人与俞老爷并没多少感情,俞老爷除她这正妻外还有五房小妾和两个通房,他似乎对俞夫人在外的行径也并不怎么关心。”
这种事在那些联姻的世家之中并不少见,慕修宸并不奇怪,他慢慢靠在椅背上,又拿笔在请柬上写了俞和方两个字。
“那俞夫人搞这些动作用的是俞家的势力还是方家的?“
席泉:“方家的。方家目前当家的是她爹,所以她在方家说话还是很有用。”
慕修宸点头:“去查查这个俞夫人,这些手段玩儿的这么熟,想必不是第一次。”
“是。”
“我记得南城花街里有半数的花楼都是方家的?”
“对。”
慕修宸慢慢勾了嘴角:“既然别人盛情难却,那我也不好辜负好意,便只能去赴这个约了。”
他在方字上画了一个叉。
席泉默默观察了下他的神色,决定一会儿要回去换套旧衣服。
今晚恐要见血,可不能染了他这身新做的衣裳。
夜幕初落,月色皎洁,杨柳徐徐拂在江面。
两岸的花灯已经尽数撤了,但错落林立的铺子仍是灯火辉映,照的岸上水中一片熠熠流光。
已入春日,江风少了冬日的冷冽,显得和煦了不少,也勾的更多人出来泛舟夜游,当然,大多都是有钱人家的纨绔们。
江上画舫形态各异,来来往往,其中一艘双层的豪华画舫悠悠的往一处不起眼的杨柳岸头飘过去。
岸上,已站着一道白衣微扬,翩然若仙的修长身影。
画舫靠了岸,白衣人抬头看了一圈,画舫前后甲板上各站了四名精壮的侍卫,劲装佩刀,面目凶恶。
不过白衣人却没什么犹豫,掀了衣摆抬脚上了画舫,随即画舫便又缓缓划离岸边。
白衣人推开画舫的雕花门走了进去,迎面一阵浓郁的幽香扑来,他不自觉拧了眉。
是和请柬上同样的香味,他很反感。
扫一眼看去,只见舫阁内布置的非常豪华奢靡。
舫阁四角的花几上,各放一个镶着宝石的浮雕香薰炉,那股幽香便是从这里面出来的。
地上铺着柔软的雪白色绒毛地毯,随处可见价值不菲的摆件,连阁壁上一条看似随意挂着的手巾也是西域的上等织品。
舫阁中间的红木矮几上摆着美酒佳肴,而俞夫人正慵懒的半靠在矮几旁的软枕上。
不得不说,这俞夫人虽已三十多的年岁,但因家境殷实,保养得宜,一身精致的妆容下,看起来仿佛只有二十多岁。
舫阁内烧着炭炉,烘的温暖,她穿了一身胭脂色的轻纱诃子裙,裙尾层叠的堆着,故意露出一截交叠的白皙小腿,而诃子裙外,她只披了一件半透的团花大袖衫,随着她斜靠着的动作,轻盈的襟口滑落,挂在臂上,露出一边香肩和些许酥.胸。
听见推门的声响,精致妆容勾起的眼尾往那边看过去。
“慕郎,你来啦。”声音轻轻柔柔,风情万种。
慕修宸没有应声,低头看了看雪白的地毯,也不脱鞋,直接抬脚踩了上去,走到矮几对面坐下。
俞夫人似没看见,从他一进来,她的目光便几乎黏在了他的脸上。
她品过许多男人,但毫无疑问,她面前这个,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身段,都是极品,这样的人,她无论如何都势必要搞到手。
她微微向前倾身,似有似无的展现自己的傲然双峰。
“自元宵那夜在画舫对慕郎惊鸿一瞥后,妾身便念念不忘,之后诚邀了两次都没有回音,妾身还以为今晚也等不到你呢。”
慕修宸抬眸,视线落在她身上,眼中毫无波澜,他淡淡笑了下:“夫人都用袁锦食坊要挟我了,我又怎能不来呢?”
他这幅淡然清傲的模样,勾的俞夫人眼中更加痴迷。
越是如此的人,她越想看对方臣服在她脚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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