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姚不知他有何事, 与袁嫂子站在原地。
陈子阳走近,停在身前方寸正好的位置。
钟姚提着食盒不方便抬手行礼,便只客气的微躬身:“少尹大人。”
陈子阳深深看了钟姚两眼, 言道:“钟姚, 是你吧。”
这次的语气是笃定的。
钟姚笑了笑, 她其实也并没有要刻意的伪装身份,刚才在里面那么说单纯就是为了气钟老头罢了。
“是我。”
陈子阳点点头, 言道:“当年我回来后……”
停住,想了想,到底没继续说下去,未尽之言如驹光过隙, 事过经年已没有意义。
最后只问了一句:“这些年, 你在外面可好?”
钟姚笑的疏离, 她与陈子阳交情浅淡,在外吃的苦, 好不好的, 也不足以向外人道, 只客气应声:“有劳陈少尹关心,民女这些年过的很好。”
陈子阳知她不愿多说, 也没立场多问,只含笑道:“若是遇到难处可以来找我,力所能及之事, 我必义不容辞。”
“多谢陈少尹。”钟姚垂眸颔首道谢。
陈子阳退了半步,抬手行了个揖礼:“府衙还有些事, 我便告辞了。”
“陈少尹慢走。”
袁嫂子不知两人渊源, 看着陈子阳走远的背影, 又看看钟姚, 总觉哪里不对。
“陈少尹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认识吗?”
钟姚转身上了马车,随口道:“严格说来他是我妹夫,认识很奇怪吗?”
袁嫂子跟着上车:“不对啊,我这几年都有特意关注钟家的消息,这陈少尹和钟家二小姐是你离开后的第二年才成的亲,你怎么会认识?”
“而且钟家那么不待见你,可陈少尹为何对你这般客气?”
钟姚头大:“哎呀,嫂子,你关注这个干嘛?你还不如想想这食盒里的东西到底有没有毒。”
“诶,对,王爷到底为什么要赏这个?你吃过了没?”
“吃了一颗……”
“啊?那快走快走,我们直接去医馆!”
……
马车行远,钟箐从翠梧轩外的树丛后走出来,脸色阴沉。
身旁的红菱怏怏道:“姑爷怎么这样?说什么衙门有事让我们先走,却是在这里等大小姐。”
钟箐恶狠狠瞪过去一眼:“什么大小姐!钟家大小姐早就死在外面了!”
红菱连忙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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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盒的零嘴拿回铺子便被钟姚锁进了房间的柜子,倒不是她吝啬不舍得放在外面给大家吃,虽说她其实清楚王爷不至于真的下毒害她,但实在不清楚那王爷的用意,所以还是暂时不动为妙。
如今她便住在铺子里,锦姚食坊三层楼,比城门口那边的铺子大上好几倍。一楼做堂食,二楼雅间,三楼便全是厢房。
除了她,连袁嫂子、沈嫂子、沈莲夫妻两全数住下都还剩了几间房。
铺子的生意自打立冬聚会王爷亲口盖章之后又火热了许多,这边不像西门的铺子只做早上的生意,每日门庭若市到花灯璀璨才会慢慢歇下来。
门口那张五百两的寻人启事脏了又换新的已是第三张,任然没有小娘子的下落。中间来了几个拿着假线索浑水摸鱼想骗点钱的,都被钟姚识破给打出去了。
其间府衙的捕快们过来吃饭倒是遇到了一次卫捕头,随意闲聊间,便说到了陈子阳。
原来当年陈子阳的科考名次不俗,本是殿前第七的好成绩。照以往的吏制而言,本应留任京中,表现优异甚至可以进入翰林院。
然而正是那一年,琼林宴后不久,及第进士尚未受封职,却爆出了科举舞弊的惊天大案。
以礼部为中心,六部尽数牵扯其中,各部官员被下了一大批,从乡试卖题,到会试卖名额,各种消息真真假假,搞得民生载道,积怨颇深,甚至有多地的寒门学子聚集起事。
事情牵扯太大,他们这批及第进士便处境很尴尬,一夕之间人们看他们的眼神都仿佛带着“科举舞弊”几个字。
先皇一时间焦头烂额,不知如何定论他们,总不可能劳师动众再从头考一次,便只得让他们先在京中候着。
后来,宁王起事又称帝,新帝只留下了状元、榜眼和探花,其余人便尽数遣回户籍地任职。
他如今担任的沛城少尹官拜从四品,虽说比在翰林院做个庶吉士的官品要高一些,可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官怎可与京官相比?
翰林院那是天子近臣,混好了封侯拜相也非不可能。
这也算是陈子阳运气不好吧,造化弄人。
不过听卫捕头说,陈子阳自己倒是仿佛并未太在意这些。
他为官两年间克己奉公,清正廉明,人勤快,也愿意为百姓谋事,倒是很受百姓的喜爱。
钟姚对此倒是有点意外。
窗外天气慢慢变凉,转眼又到冬至。
冬至祭天每年都如约举行。
这日难得出了点不温不火的太阳,让众人站在中心广场观看祭天大典时也不至于太寒凉。
仪式完毕人潮四处散去,钟姚背着手慢慢的往铺子走。
现在铺子就在广场对面,几步路便到,倒是不用憨跑了。
并且袁嫂子已经先一步回去了,如今袁嫂子一心事业,将铺子大小事宜打理的井井有条,钟姚倒成了闲人。
一路上遇到许多商号东家,在上次聚会见过,都笑着打过招呼。
再转头便和钟家几人打了个照面,钟姚敛了笑容。
若是相距甚远,钟姚还可以当做没看到,可不知有意还是巧合,钟家几人从她右手边走过似要往左去,恰好挡在她回铺子的路上。
如此距离也不好再装瞎,见钟老头眼神高傲的看过来,钟姚只得礼貌性的开口:“钟老爷,钟夫人,安好。”
钟老头面色陡然变得很难看。
他其实早在祭天仪式时便看到钟姚了,故意摆着姿态等这个不孝女自己过来认错。
那天聚会之时,他实际被钟姚气的够呛,暗自下决定回去后定不会让她那铺子好过,敢咒他死,定要这不孝女哭着跪下认错才行。
但后来看到王爷的态度,又惊见那不孝女竟能得王爷单独召见,又打消了这念头,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又自我开解,这不孝女虽大逆不道,但怎么也是自己的女儿,难道还真能不认他这个爹吗?
看在她现在有了点出息结识了宁王,加上当初自己确实有些许对不住她的份上,只要她能低头唤声爹,自己也可以勉为其难原谅她,让她重回钟家。
是以,仪式结束后他没立刻离开,站在原地与人攀谈,眼角余光看着钟姚在人群中仰着脖子往这边边看边挤,心里盘算着她过来叫爹的时候要用什么表情回应。
谁知钟姚走到不远处愣了下,停下脚步,垂下头,然后又往这边看了两眼,露出一脸失望的神色,又转身外广场外走。
钟老爷顿时心中郁结!
什么意思?走到面前了都不过来认错,是想拿什么乔?那天不是很乖张吗?今天知道胆怯了?
于是钟老爷和友人告辞,故意走到钟姚面前。
却没想钟姚竟是这个态度!
这孽女事到如今都不知道服软说句好话,是真不想会钟家了吗?
钟老爷怒火又起,正想张口责骂。
“爹。”
几人循声转头,钟姚暗叹口气。
冤家路窄。
只见钟箐跟着陈家人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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