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就赚了二百多两, 钟姚愉悦的好像这真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
从崔府离开时连着给一对新人说了好多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就差没说欢迎下次再惠顾了。
一路欢快的步子不像是押着犯人去衙门, 倒像是去春游的。
完全没意识到她一身灼艳的婚服, 披头散发的在夜间走动有什么不对。幸亏此时已到宵禁, 路上行人都已归家。
钟姚想到衙门那边还有八十两赏银,心情更是愉悦, 甚至哼起了小曲儿。
捕快们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得找话问道:“钟姑娘身手如此了得,为何以前没在沛城见到过你?是外地人士吗?从何处而来?为何留在沛城?”
得,钟姚暗忖, 捕快的职业病犯了。
为防止被审讯般的查户口, 她索性自己一口气交待完。
“我原本是沛城人, 四年前家里亲人都去世了,因为一些原因所以离开了沛城, 这几年都在外面跑商, 直到今年大雍乱世已过, 山河平稳,四方疆土重新对外打开了国门, 这才得以回来。”
“那钟姑娘在这儿还有远亲?是回来寻亲的?”
钟姚顿了下,心想远亲倒是没有,还有个亲爹, 不过从当初钟老头对她下药那刻开始,她就当他爹死了。
她含笑答:“没有亲戚了, 我是回来找人的。”
“找人?”
钟姚想到小娘子, 笑意更深:“一个很重要的人。”
捕快们相互看了眼, 心照不宣:哦, 这个表情,是来找情郎的。
“那你找到了吗?”
“还没。”钟姚笑道,“我今早才进城,刚进城就看到城门贴的崔家悬赏,我就想先把这笔钱赚了再说。”
捕快们又相互对了个眼色:情郎真可怜,还没有赚钱重要。
连被押着一瘸一拐的采花贼都鄙视的回头看她一眼。
钟姚一掌给他拍了回去,又随口问:“对了,三位官爷贵姓?”
“在下姓顾。”钟姚身边的捕快抱拳答。
“我姓李。”另一人答。
“箫。”
钟姚与三人见了礼,又问道:“不知卫捕快是否还在沛城呢?”
顾捕快好奇转头:“你认识我们卫捕头?”
钟姚:“嗯,四年前,就是我离开之前有过些交情。”
记得那时候卫捕快还是个小班头,如今已经是捕头了,果然物是人非啊。
“今日押解这犯人怎么没见卫捕头来?”
“哦,捕头这几日不在沛城。”顾捕快道,“他带人去临县查一宗案子去了。”
钟姚闻言点点头,又走了一会儿,她斟酌着问:“那个……你们卫捕头他……他成亲了吗?”
其实最主要是想问:他有没有趁老娘这几年不在,将老娘的小娘子给拐了?
三个捕快再次别有深意的眼神交流一番:哦哟,有猫腻,关心他们捕头的婚事,难不成……她的情郎竟是卫捕头?
的确是听人说过卫捕头有一心上人多年未见,长的楚楚动人,秀丽端庄。
三人不约而同的又仔细把钟姚打量一番,秀丽是挺秀丽的,端庄嘛……嗯……嗐,传言总是会有些出入,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各自脑补出一场情深大戏后,顾捕快突然变得非常热情:“没有成亲,钟姑娘放心!咱们捕头这几年别说成亲了,就是连看都没多看过一眼别的姑娘!清心寡欲,只闷头工作,就差出家做和尚!”
“哦。”
没拱她家的小白菜就好。
捕快们见她松了口气,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想着这可能是未来的嫂子,自然而然就热络起来。
“钟姑娘,我刚才就想问。”姓箫的捕快指了指她的手,“你这是什么铐子?我从没见过。”
“这个啊。”钟姚抬手给他们看了看,采花贼反剪着手被拷着,让她这么一带疼的叫唤了一声,不过并未激起钟姚的怜悯心,“这叫手铐,我找人特制的,这个铐上人没钥匙便挣脱不了,越挣越紧。”
“我们在外跑商,有时商队会遇到一些麻烦,有的人打不过就跑,还用轻功,我根本追不上,所以就打了这个铐子。”她笑得轻松得意,“这样我就可以把人铐着打了。”
刚被铐着揍过的采花贼:“……”
捕快们:“……”
铺头果然眼光独特……莫名已经想为卫捕头将来的生活鞠一把同情的泪水了……
聊熟了之后,钟姚假装随意提起,:“对了,如今沛城掌权的还是那位节度使大人吗?”
“什么节度使?”顾捕快奇怪问道。
她状似回想了下:“我记得离开之前,沛城掌权的是一位姓禄的节度使大人。”
“哦,你说他呀。”李捕快接过话,“他早死了呀。”
“死了?”钟姚脚步顿了下。
李捕快道:”顾捕快是去年才调任来沛城的所以不太清楚,以前沛城被安西节度使给霸占了,但是四年前,沛城起兵,这节度使第一个就被斩了,听说死的挺惨的。现在咱们沛城掌权的可是宁王殿下。”
“宁王?”钟姚回忆了下,当初在铺子上时似有人闲聊时提起过此人,小声问,“就是听说受了刺激脑袋不太好了的那位?”
“哎哟,小姑奶奶,你到底在哪儿跑商啊?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这种话以后可别再问了。”李捕快谨慎的四下看了看。
“你说的那位啊如今已是当今圣上了,当初痴傻也是形势所逼装的。我们现在说的宁王,便是他的弟弟,也就是那位大雍战王,战王你知道吗?”
钟姚有点汗颜的笑了笑:“我之前都在东诏那边跑商,确实不太清楚这些事,不过战王之名倒是有所耳闻。”
即便她那时回不了大雍,远在异邦也有听闻,大雍出了一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一路驱逐蛮夷,收复河山,所向披靡。
更是一举歼灭了回鹘这个让周边许多族邦都头痛的宿敌。
少年将军,用一身铮铮铁骨,硬生生扛起半壁山河的沉沦荣辱。
人们都说,如今的物阜民丰,社稷安康少不了他半数的功劳,到后来,百姓谈及他时,便慢慢有了战王这个称号。
不过钟姚现在才知道,这战王竟然还是位王爷。
她对战王并不甚了解,不过当初却是有幸擦肩见过一面。
说到这位战王,捕快们的话便多了起来。
“说起来,自从王爷回了沛城,百姓都说日子好过多了。”
“可不是,府尹大人见宁王回来了,办案可积极了,天天挣表现,主动将沛城从上到下好好整治了一番,就怕像原来的府尹那样被王爷给下了大牢。现在那些当官的,还有那些勋贵们,个个胆战心惊的,不敢再乱来了。”
“话说你们可见过宁王吗?我一直想见见咱们这位英雄长什么样,但自打他三月回沛城以来,似乎就没见他出过王府,我也只在他当初入城时,远远看了一眼他的马车。”
其余两人都摇头:“没见过,我听说,好像是在战场受了伤还没康复,平日都在府里修养呢。”
“这个我就有点想不明白了。”李捕快道,“照理说,京城皇宫里有最好的御医,也有最珍贵的药材,宁王殿下既然有伤,不是应该待在京城最好吗?为何会回到沛城来修养呢?”
“这就不知道了……”
钟姚无心听他们聊天,只在心中窃喜,她本是低调的回来看看,想着说若是情况不对,便再带着小娘子跑路。
可如今这姓禄的节度使死了,那她不就是可以堂堂正正的回来不用再跑了?
说话间便到了衙门。
做完交接又领了赏银再出来,便又过了大半个时辰。
夜浓未央,更深露重。
顾捕快跟着出来,准备送她回客栈,倒不是怕她遇到坏人,就钟姑娘这彪悍气势,遇到坏人指不定又是给她送赏银了。主要是怕她一身红衣女鬼的模样,会被巡逻的士兵给抓起来。
“钟姑娘,走错了吧?那边是西城门的方向,没有客栈的。”顾捕快提醒道。
“我知道,我想去西门街口看看,可否劳烦陪我走一趟?”
顾捕快不知她为何大半夜要去那边,左右衙门离西门大街没几步路,便没说什么跟了过去。
此时夜深人静,百家灯火都差不多熄灭了。
袁记铺子还是老样子,如她记忆中的画面一样,闭着眼便能想象出客满盈门的景象。
唯独门口飘荡的幡旗像是换了新的。
四年了,也的确该换了。
新幡旗几乎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唯独字体……
钟姚皱了下眉。
虽然也是遒劲好看,但这不是闫清的字……
为何没让闫清写新幡旗呢?
钟姚心中突然莫名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顾捕快见钟姚定定的望着袁记铺子,好奇问道:“钟姑娘和这铺子有什么渊源吗?”
“嗯。”钟姚不愿多说,只莞尔道,“在这里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
她眼中的怀念神色,让顾捕快思绪又开始发散。
这钟姑娘在袁记铺子有很多美好的回忆,而他们卫铺头平日有空也最喜欢来这袁记吃东西,他有次还听见卫铺头向东家打听什么人是否有信回来。
哇哦,钟姑娘与卫捕头一定在这里发生过一段缠绵悱恻,令听者伤心闻者流泪的情深往事……
次日一早,客栈窗外的街上刚有人声,钟姚便醒了过来。
她洗漱规整后,先去了一趟成衣店,买了两套女装和一些首饰,又去宝阁买了些水粉胭脂回来。
这几年在外漂泊,她大多时候都是做男装打扮,已经许久没穿过女装了。不过今日是要去见小娘子,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她现在瘦了,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点自信,虽然不敢和小娘子比,但较之她以前来说,也应该是能让小娘子惊艳一把的。
她在客栈算着差不多过了午时才退房离开,喜滋滋的去了西门大街。
此时袁记果然已经忙完快空闲下来了。
越走近铺子,她越有点近乡情怯,离开四年,当初那份归属感已变得陌生。
她有些紧张的站在门口,客人进进出出从身边走过,不过都是随意看过来一眼又离开,她泯灭在形形色色的游人之中,再没人会认识她熟稔的叫一声“钟丫头”。
直到重新站到这熟悉的地方,她才算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四年的时光,一千四百多个日日夜夜,原来真的如此漫长,漫长到所有的习以为常都变成了陌生无措。
当初离开的看似潇洒,往回走时却举步艰难。
在异国他乡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中出现过的明堂和笑颜,如今近在眼前,却恍如梦境不太真实。
一个熟悉的身影端着托盘匆匆走出。
钟姚心中一悸,屏着呼吸立在原地。
可那人只是随意看了她一眼,便又回头从她身边走过。
“……”
钟姚转头看着沈莲端着吃的去了前面摊子,恨恨低语,“个没良心的,不过是瘦了,又没整容,竟然认不出我了……”
她转头看着铺子大门,深吸口气,自信想:小娘子一定不会这样,肯定能一眼就认出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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