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泉深吸两口气, 努力将以下犯上的念头压下去。
他指着尸体右手问:“这是什么?”
闫清垂目瞥了一眼:“这家伙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
席泉再次凌乱。
他抬头望着青天内心哀嚎:娘诶,感情这玩意儿好复杂,孩儿想打一辈子光棍儿您不会怪我吧?
席泉捂着胸口词穷半晌, 机智的决定绕开这个过于高深的话题。
“世子, 您的内力如今恢复的如何了?”
闫清活动了下手腕, 没打算说之前落水之事,只平淡回答:“还好, 恢复大半了。”
席泉点点头:“如此甚好,王爷那边也一切就绪,只等万寿节了。”
闫清看着墙角一株细白野花没有说话。
距离万寿节,只有两个多月了。
席泉半蹲的看了两眼地上的情敌, 单纯的问:“世子, 到时候你会带上钟姑娘一起吗?”
闫清凉飕飕的扫他一眼:“我是去游玩的吗?干脆把所有亲戚都带上, 若大业不成也好一起砍头,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埋在一起?”
席泉:“……”
他内心有贱贱的感动, 真好, 世子爷会开玩笑了, 终于不再死气沉沉了。
“那到时候离开,世子你……要如何安置钟姑娘呢?”
闫清默然不语。
如何安置?他也想知道答案。
无法回答这问题, 他转了话头:“对了,告诉我哥,让他想办法去查查礼部。”
“礼部?怎么了?”席泉站起身, 侧目等待他的下文。
“查查礼部官员如何暗中售卖秋闱考题,甚至直接出售中举名额的。”
席泉惊愕:“竟敢如此大胆?不想要命了?”
他虽是一介武夫, 却也知道科考舞弊是何等重罪。
闫清冷笑一声:“单单一个礼部的话怕还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此事能够瞒天过海, 怕是其中少不了其他五部的功劳。”
席泉有点心惊:“你是说, 可能整个尚书省都……”
这可相当于大半个朝廷了,若真如此,那这江山社稷还有什么指望?
“可……世子如何得知此事的?”世子最近都在钟府低调的藏身,应该不会接触这些事才对。
闫清指指地上的尸体:“这废物想买考题,自己告诉我的。”
席泉:“……好吧。”
他决定忽视世子与情敌之间微妙的爱恨情仇。
“到时候,在万寿节前夕将此事捅出来,再找人将此传闻大肆散播到民间,就说秋闱春闱大肆卖题舞弊……”
“连春闱也舞弊了?”席泉震惊。
“不知道。”
席泉一噎:“那你说……”
“真相如何重要吗?”闫清淡漠道,“流言本就真真假假,只要其中有小部分是真的,众人就会相信所有都是真的。”
“特别是那些落榜的学子,你觉得他们是愿意相信自己无才落榜,还是愿意相信因舞弊不公而落榜?”
席泉茅塞顿开。
“文人最能煽动人心,尤其是那些不甘又愤怒的寒门学子,到时候全天下皆知天子昏庸,朝堂**,寒门苦读再难出贵子,当怨愤积压到最极致时,有人站出来与这不公做抗衡,你说,百姓会拥护谁?”
席泉了然于怀,马屁拍的特别顺溜:“世子真是足智多谋,颖悟绝人。”
“我们可不是谋朝篡位,”闫清笑的特别正义光辉,“而是清君侧,立明主,还我大雍江山世代清明。”
席泉都快鼓掌了,这个立意,非常高大上。`
闫清看着天色估算了下时间:“我得回去了,你把这里处理干净。”
他交待完,没再耽搁走进巷子,径直选了最短的路程到四宝集肆,买了纸墨便匆匆回了铺子。
还未走近,便见钟姚站在店门口张望。
闫清放缓了脚步。
少时,他曾有一剑术师父,师父是个残疾,不利于行,出行都得坐轮椅,只能教导他一些招式心法的理论。
彼时师父已年过花甲,据说年轻时是大雍第一的剑术高手,持剑上阵气势丝毫不输于一众刀枪矛戈,于千军万马中铩血无影,夺魂无声,也曾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直至三十多岁时在战场上为护袍泽废了双腿,从而解甲归田。
英雄迟暮,壮志未酬,自是有人惋惜有人嘲。
师父的生活全由师娘悉心照料,师娘本是个纤细女子,却能在轮椅不能行的时候轻松将师父抱起。
每每此时,总能听见唏嘘之声。
曾无意听见有人私下诽议:“当初威武神勇的大将军,如今佝偻颓败如废人,进出靠着一个女人而活,若是我变成这样,还不如一死了之以保英名。”
彼时年幼,听不得有人侮辱自己师父,然而少年慕强,又觉得似有几分道理。不知如何辩驳,只得闷着头与人打了一架。
对方不知他身份,没留情面,于是,少年鼻青脸肿哭着回了家。
不甘愤懑之下,也最终对爹娘问出了那个问题。
——铩羽断志何以活?残喘偷生,毋宁死。
至少那样在所有人心中还是那个不容人亵渎的大英雄。
记得那时候,母妃沉默片刻,然后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慈爱的笑道:
“你还小,不懂,家中尚有等待之人又何谓偷生?心中尚有牵挂之人又怎舍得离去?心有所归,即便化为幽魂都想飘回去守护在旁,更何况能好好活着,凭甚要为了虚名而放弃呢?”
那时候他的确太小,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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