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感觉像是有人抡着锤子,往他头上狠狠锤了两拳。
爆炸般得疼。
沈慕闭目在床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只是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 在床上又闭目养神很久。
军中留下的习惯,沈慕惯常是早睡早起的,今日却破了个例, 太阳光懒洋洋地洒进来时,沈慕又沉沉睡过去了。
最后是推鸿的敲门声将沈慕唤醒的, “主子。”
沈慕闭目, 让自己彻底清醒之后才应了一声, “说。”
“按着您的计划, 折子已经送到御前了。”
沈慕曲起右手食指敲了敲眉心, “好。让他们都准备着吧。”
“是。”
因为云簇出了事,所以太子等人到寒寺给净悔叩过头之后, 当日便赶回京城。
云簇一回京城,便听说了一个消息。
她们离开的这几日, 京郊出了一窝乱匪,严重影响了京城的治安。
太子担心皇上安危, 因此分出了一小波, 原本该带到崇礼寺的护卫,留在京城保护顺平帝。
也正是因此, 在崇礼寺时,守卫会相对松懈, 人手也不算很多。
但好在京中并无危险,乱匪很快被扫平关进了刑部,但跟着一道去剿匪的沈秦却出了状况,被匪头的乱箭射伤了腿。
现在正在府里养伤。
等太子亲自将云簇送回琼华宫, 并下了严令不许她踏出宫门半步。
云簇倒也没说什么,真的老老实实养起伤来。
也正是因此,京中流言四起。
琼华宫里,云簇仰躺在床上,身边堆得都是兵书和医书,可是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东西,她烦躁地抖了抖身上的毯子,直接将所有书册全都掀翻在地。
哐当当发出一连串的声响,轻蝶在门外听着,骇了一跳,忙推门进来,“公主,您没事吧?”
云簇却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房里烧着的地龙烤得她闷热不已,推开窗户又冷,云簇烦得在地上赤脚转了个圈,最后停下来揉了一下眉心,“我没事。”
轻蝶给她倒了一杯茶,又走过去将那些可怜的书册都整理好放出来,“殿下,这几日你一直在看兵书和医书,怎么忽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云簇的眼睫颤了颤,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有些无力地说:“都收起来吧,没什么用。”
轻蝶答应了,帮她收好,然后拿来鞋让她穿好。
云簇坐在小榻上,赤着脚在软软的鞋面上踩了踩,“真无趣啊,最近京中有什么事儿发生吗?还有沈世子那边,怎么样了?”
轻蝶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奴婢听说,沈家上书请安,希望皇上能允沈秦回家成亲生子。”
“回家?回岭南?”云簇问,“那父皇呢,答应了吗?”
轻蝶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道:“虽然陛下还没下旨,但是应当是要答应了吧。”
“最近京中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沈秦自十六岁进京,到现在已有七八年没有回过家了,从前云簇不去想,却不代表她不懂。
她忍不住问:“那沈慕呢?”
轻蝶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二公子留下。”
云簇动作微微一滞,眼皮也慢慢垂了下去。
抚南王府势大,顺平帝将沈秦留在京中,是忌惮,也算是警告。
但如今沈秦已经到了还要婚娶的年纪,也该回去了。
沈家毕竟是大梁的南境线,是百战百胜的英勇功臣。
在民间和朝中都有很深的威望。
更何况此次沈秦为了保护顺平帝才收了重伤,若是顺平帝不答应放沈秦回去。
那大概会寒了很多武将的心。
但是……
云簇忽然想起在曲阳刚认识沈慕的时候。
当时他说自己是岭南人,除了“编排”自己之外,还和她讲过许多关于岭南的风光。
言语之间,是热爱,是向往。
云簇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那个一直爱着岭南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一次。
但她又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命令他留在京城的人,就是云簇的父亲。
云簇抿了抿唇,像是逃避似的,不想再去想这件事,她问:“还有别的什么事么?那日我嘱咐你去查有没有一个叫钟升的人,查到了吗?”
说到这,轻蝶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她道:“殿下,前几日京中流言四起,一开始还只是说您那日被劫匪掳走的事。”
“后来,渐渐的,就有人把这件事扯到您和沈公子退婚之事上来,言语间很是恶毒。”
云簇嗤笑一声,“然后呢?”
“然后,就有人在出面,说那日是他救走了公主,还拿出了证物,是您身上掉落的一根银簪。”
“银簪?”云簇皱了皱眉,想到当日在崇礼寺,的确佩戴的饰品都是朴素的银饰,她明白过来,问,“是钟升?”
“是。”轻蝶说,“他其实是尚国公钟家的嫡长孙,钟驭生。”
怪不得。
云簇一下子便明白了。
为何那日会觉得那劫匪蹊跷,为何他们偏偏会劫走自己,为何那钟公子出现的那样及时,正好能救下自己。
那本就是他们布好的一局棋,他们所图的不过是她身边的驸马之位罢了。
想到这,云簇抬了抬眉,“父皇总不会相信了吧。”
轻蝶摇了摇头,“皇上叫他走了,之后也没有任何旨意。”
云簇放了心,冷笑一声道:“父皇是了解我的,他们不过是在痴心妄想。”
“记得把这件事告诉大哥,让他把流言压下去。”
云簇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在她看来,她无论出任何事,都会有皇上和哥哥们帮她处理好。
可没想到的是,正在这个当口,太子不知哪里惹怒了皇上,被关在东宫闭门思过,承王求情,却被勒令不许面圣。
云簇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几乎以为听错了,她再顾不得什么禁足的规矩,披了衣服便要往乾安殿去,却被急急忙忙赶过来的见喜拦住了。
云簇瞪他,“是父皇也要把我关起来了?!”
见喜先朝云簇使了个眼色,然后才一本正经地说:“殿下,奴婢是奉命来传旨的。”
云簇意识到事情或有蹊跷,站在长街上愣了一会儿,然后拂袖便走。
像是被气坏了。
见喜无奈地捋了捋拂尘,跟着进了琼华殿。
殿门一关,云簇看一眼轻蝶,让她将下人都带下去,然后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大哥和二哥到底怎么了!”
见喜给她打了一剂定心针,“公主放心,两位殿下都无事,这不过是陛下的计划而已。”
“计划?”云簇不明白,“什么意思?”
见喜将手里握着的圣旨递给云簇,示意她打开来看。
云簇狐疑地打开,却发现圣旨是空白的,上面只有一个帝王金印。
见喜说:“公主,您们此行崇礼寺遇险之事,陛下已经派人去查了,但是幕后主使之人,却没有什么头绪?”
“幕后主使?”云簇一愣,她奇怪道,“难道不是钟家设计的么?”
见喜摇头,“非也。若真是这么简单,陛下也不必派奴婢来行此一遭了。”
云簇担心两位哥哥,又担心父皇,心里焦急得不行,见喜却还在这文绉绉地卖关子,她忙催促道:“好了!别说废话,赶紧说是怎么一回事!”
见喜这才将顺平帝的计划和盘托出。
“回公主,那钟家人的确心思不纯,但是也当真是偶遇,皇上派人仔细查过,这件事并非钟家人安排。幕后还有其他主使。”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他们的目标都是朝着,太子殿下,承王和您来的,还差点伤及太子妃腹中龙胎,皇上实在是后怕得紧。”
“而现在若是一天不能挖出幕后之人,几位殿下便一天不安全,陛下的心也不能安稳。”
“正好赶上年根,朝中大事小事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皇上便因此给太子殿下放了个长假,让太子亲自陪伴在太子妃身边,以图安心。但是未防打草惊蛇,也是为了引蛇出洞,这才想出这么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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