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川回到房间, 先把在酒吧里浸染了一整个晚上的衬衫和身上的连帽衫扔进脏衣篓里,再跟徐薇说了声回来了,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水雾蒸腾, 酒气上头, 洗完澡出来,邓川觉得喉咙渴得厉害,但想想顾凝露还在外头, 她还是把要开门拿水的手收回来了。
幸好桌上还放着杯早上喝到一半的水。
夜深了,周围很安静。可能因为酒劲上来又洗过澡的缘故,邓川却感觉脑子特别清醒。反正没有睡意, 她在书桌前坐下,把教授布置的几页问题又看了一遍, 她已经做出解答, 但总觉得还不够透彻。
在她把上课录音听到一半的时候, 徐薇给她打电话了。
徐薇的声音带着些倦意, 像是刚刚睡醒:“嗯?不是喝酒了吗……怎么还没睡?”
邓川的语言系统还没切换过来, 她把徐薇的这句话在脑海中翻译成英文,又反应过来,把自己想说的话翻译成中文,折腾了好几秒,才吐出一句:“睡着了不就接不到你电话了。”
小朋友可能是刚从学习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说话的语气有点呆, 徐薇想到她半夜自己一个人坐在桌子前看书写字的场景,心里产生了一种类似于猫爪在拨弄毛线球一样的柔软和捉摸不定, 毛线球咕噜咕噜滚出很远,最终只留下一根线在扯动着她的心脏。
下意识的,像是要排解这情绪, 徐薇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拱过来的周六蹭了蹭,才轻声说:“以为你睡觉了才打的。”
相隔七个小时的时差,她们俩也经常有时间对不上号的时候,邓川睡得沉,一般听不见什么响动,对她们来说,这个大概率不会被接通的电话的意义已经不在于接通,而是一种记录。
徐薇很难给这个行为做下什么定义,她从很早之前就明白,站在感情出发点上的所作所为并不像数学,可以被精准刻度。
就像她听着电话拨出去的响声就已经足够满足。
她说完这句像是要把毛线球滚向邓川的话,就换了个话题:“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小朋友“唔”了一声,犹犹豫豫地说:“睡不着……”
“噢。”徐薇听出她话里熬夜的心虚,温柔地应了一声,“有没有多喝水?头疼不疼?”
“喝了。”邓川说,“不疼,就是特别清醒。”
她一边说,一边用一只手撑着头,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
“那你看书吧。”徐薇说,“今天是周一,学校要升旗,本来就起得晚,跟你说话都耽误我这么长时间了。”
紧接着,邓川听见徐薇那边似乎是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分不清是周六还是桔子在小声地叫,被徐薇说了一句什么。
“好。”她轻轻地笑起来,“徐老师快去上班吧,别忘了吃早餐。”
“我知道的。”徐薇的声音低下去,“你也是……别太费神了,看得差不多就去休息吧,嗯……好了,我挂了。”
毛线球最终还是跨越欧亚滚到了邓川手心里。邓川紧紧地捏着手机,恋恋不舍地应了好几声,才把电话挂断。
她把剩下的课堂录音听完,又看了几个财经案例分析,不知不觉,远方的天色已经渐渐透出白光,在天空中泛着些许青色,城郊的一片小山峦,隐在小镇鳞次栉比的房屋深处,缭绕着来自于清晨的雾气。
邓川揉了揉脖子,把杯子剩下的水喝干。刷牙照镜子的时候,她看见自己的脸色已经有些憔悴,灰青色的眼圈,苍白的脸,熬夜真的会使人的精气神变差,她从来没有看上去这么颓丧过。
邓川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才把嘴里的牙膏沫吐干净。
周一的早上她还有课。邓川本来就没有打算再睡觉。时间还早,她认真洗过脸,又仔细敷了个面膜,把头发扎起来,套了件帽衫推开房门,准备去厨房做个三明治吃,权做醒神。
客厅里空空荡荡,顾凝露已经走了。
邓川把被子收回房间,准备重新洗一遍,被子上已经没有什么温度,看来顾凝露走得相当早。
大小姐看似愤怒离场的行为,在邓川的心里倒是没掀起什么波澜。
邓川一点都不意外顾凝露会选择这样的行动,想到她昨天晚上那些相当自信的话,她也就不发微信给她问平安,免得又给大小姐一些什么误会性的暗示。
邓川一面这样想,一面淡定地收走了沙发上的被褥,把客厅恢复原样,又淡定地走进厨房,取出冷冻层里她提前分装腌好的鸡胸肉,给自己和老林做了简单的蔬菜三明治,再往里夹一块煎好的鸡胸肉。
她做了三个,她吃两个,老林吃一个。
邓川坐在餐桌边吃三明治,顺手按开平板,开始查看邮箱里的未读邮件。
大部分邮件都是学院里的,教授的,同学的,学院的,邀请她出席晚餐,参加联谊,讨论问题,教授发的书单,学院的相关课程通知。还有一些来自国内,居然还有一封来自苏眠,以非常正式的措辞,邀请她去伦敦打电玩……
邓川忍不住笑了。
她的笑容在晨光中闲适明快,仿佛挣脱掉了所有通宵的疲惫。
老林迈着漂浮的步子走出来,抓起木质托盘上的三明治咬了一口,瞟了一眼神采奕奕的邓川:“这么精神?你不会一晚上都没睡吧?”
“是啊。”邓川说,“睡不着,索性不睡了。”
老林奇怪地看她一眼,像是想说些什么又不敢说,嚼着三明治欲言又止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半晌,他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话说,你为啥睡不着啊,不会是因为昨天晚上你那个师姐说的话吧,诶诶,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啊……她声音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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