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川再落地的时候是晚上半夜, 她需要在上海转机,然后直飞伦敦,再落地, 便是隔天凌晨了, 有同学院的师兄开车在机场等她,然后领着人直奔提前找好的租房。
师兄人很热情,开着车同邓川聊天, 似乎在借此提夜间行车的神。想到两个人还是接下来整整一年的宿友,长途飞行虽然疲惫,邓川还是打起了十分精神应付。
空旷的道路上没什么人, 道路两边的绿植在路灯下反射出些幽暗的光,零落的坠着几朵白花, 大抵是月季。远处人家房屋的尖顶掩在夜色中, 邓川静静地望过去, 像是一眼望见了真正意义上的远方。
算算时差, 国内是早晨**点, 徐薇上课的时间。邓川熟悉徐薇的课表,她克制地握紧手机,没再打电话过去。只在聊天页面里挨个发了报平安的群聊消息,最后再慎重地点进置顶聊天,她们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今天早上。
邓川在半途给徐薇发了一张机舱外的日出, 因为在飞机上, 消息一直到她落地才发送成功。而徐薇的消息则来自几个小时之前,她出门上班, 拍了小区里开得很好的花。
大抵也是月季。
体谅邓川的疲惫,师兄介绍了几句学院的生活状况,嘱咐了银行卡, 手机卡,又在红灯的间隙把她拉进当地的二手交易群,便没再多说话,只把车载蓝牙的音量调大些。
壮阔的柴一霎时填满了整个空间。
曲子临近尾声的时候,徐薇的电话打了过来,她的声音在渐弱的钢琴声中显得格外清晰,邓川猜想她一定又是站在走廊边,任凭盛夏的阳光落在她的发顶。
徐薇的声音里含着些笑意,跟邓川预料中的分毫不差,她不喊她的名字,语气亲昵而温和:“喂?你上车了吗?”
于是邓川也有意压低了声音,力图让徐薇听不出她旅途的疲惫:“我上车了,现在准备到住的地方。”
“嗯。”徐薇顿了一下,又说,“好好照顾自己。”
邓川说:“我知道的啦。”
“导师有说什么时候联系吗?”
“来之前发了邮件,过几周开学我去领书,顺便在她办公室见一面。”
“好。”徐薇的背景音里传来邓川熟悉的上课铃声,她似乎是转身朝办公室走了几步,邓川听见她高跟鞋落在地上的响声,“好好表现。”
邓川嗯了一声。
徐薇的声音软下来:“累了吧?到了洗个澡收拾下床铺就睡觉,剩下的明天再收拾,知道了吗?”
“我知道的。”与车窗外浓重的夜色相比,徐薇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暖,车里的古典乐依旧响着,是柴五的铜管,徐薇大抵也听见了,邓川想起她几年前朋友圈那张柴可夫斯基音乐会的票,她正是因为她才去听过这些乐句。
原来有些触动是从头到尾都存在着的。
两个人挂了电话之后,邓川靠着车窗,彻底沉默下来。她脸上的情绪太平静,让开车的师兄在余光里瞟了这位师妹好几眼,觉得她实在是符合国内对于优等生的形象要求,漂亮,冷静,克制,连初初踏入陌生环境的镇定模样都显得很可靠。
于是师兄咳嗽了一声,问:“邓师妹……?”这个称呼出口师兄立刻感觉到有点怪:“我能这么称呼你吗?你今年多大了啊。”
邓川睁开眼睛看他:“师兄叫我名字就行……我今年十九。”
“十九……”师兄沉吟着,“你读书应该挺早吧。”
邓川其实不太清楚读书的早晚要怎么算,闻言索性顺着他的话讲:“应该吧。家里人重视。”
“你们现在读书都早。”被邓川注视着,师兄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话里话外,明明他也只比邓川大那么几岁,却摆出一副老人的样子来。
他这句话出口,不由也在心里暗叹,真是被年轻人的锐气所摄,不知不觉服起老来了。
虽然还没真正了解,但师兄开始有点欣赏这个师妹了,想到两个人接下来还要相处一年,话不由得也多了些。
邓川只是累,却并不困,思绪说不上停滞,还是清醒的,只是脑子稍稍转得有些慢。师兄要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她也陪着,权当这夜路小小的消遣。
他们在聊合租公寓的约定。
“……周末才能是朋友访问的时间,可以吗?学院里平时article挺多的,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邓川没有异议:“可以。”
“那么,网络共用,水电费平摊,冰箱平分,哦对了,你刚来,冰箱里我给你准备了矿泉水。公共厨房和卫生间的卫生谁使用谁负责……啊对了对了,你会做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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