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川落地的时候果真再给徐薇打了个电话。
彼时徐薇刚到家, 正放下东西按亮走廊的壁灯。周六黑暗里跟着她的脚步,亦步亦趋的,毛茸茸热乎乎的一团直往脚边蹭, 碰瓷似的。徐薇小心注意着, 绕开它的尾巴。
手机在大衣口袋里振动,徐薇按亮了灯,接了, 脚底下没停,往客厅里走,抬手勾勾耳发:“到了?坐上车了吗?”
电话里, 徐薇的声音含着些疲倦的温柔,邓川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她背脊挺直, 坐得很端正, 不往后靠也不往窗边靠, 旁边还坐着个同班同学, 正垂着头在看手机。两个人关系泛泛,事先没商量,恰好在飞机上遇见,才拼了车回学校。
电话那头有些玻璃杯的碰撞声,徐薇在喝水。无端的, 邓川也感到有些干渴, 她不自主地清清喉咙,瞥眼窗外, 声音随着心一同沉静下来:“刚上车。”
“那就好。”
“你刚到家吗?”她也问。
“刚进门。”徐薇说,“有几个学生问问题,留得晚了点。”
比起寻常晚自习结束的时间, 现在刚到家确实是晚了不少。邓川默然不语,突然想起正事,又清清嗓子,说:“我给你订了外卖。”
徐薇显然有些惊讶:“嗯?”
小朋友低声解释:“不多,小份的馄饨,怕你饿来着……上飞机的时候定了送达时间,现在应该到了才对。”
徐薇拉开抽屉,把胃药放进医药箱,嗯了一声:“可能待会就到了吧……你现在饿不饿?到了学校去吃点东西。”
胃部的抽痛并没有因为热水下肚而有些缓解,连着太阳穴都有些胀痛。徐薇在沙发上坐下来,屋里暖和,可她额上却渗出些冷汗,兀自忍耐着。
周遭一室静谧,徐薇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去开灯,些许壁灯的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明暗里的半个侧脸,周六窝在她的手边,静静地陪着她,一如之前的无数个深夜。
邓川对此一无所知,出租车驶上高架桥,路口装着转弯示警的红灯,在暗夜中忽闪,拐过这个弯,路灯橙黄的光让眼前的路豁然开朗:“嗯……好,我知道的,你累了吧?徐老师说了一晚上话了,现在别说,听我说就好。”
好像没有被旅途的疲惫所影响,邓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含着满满的笑意,在深夜里凝成清朗的晚风,拂过徐薇的耳边,又打着旋儿落进她空空如也的胃里。
“我刚才在飞机上看了下课表,我们这个学期挺短的,只有十八周,可以早点回去。中间还有五一假,如果你觉得到时候旅游人太多的话,我们可以去郊区的温泉度假村,我小姑姑她们上次去了,都说还不错……”
学期还没开始就盘算放假,徐薇有些想笑,又听见邓川说:“我放你家那件外套兜里好像还有东西,你如果要洗记得帮我看看。”
又不好好放东西,徐薇说她,声音轻轻的,没什么中气:“说了多少次了,东西不要都塞在一起。”
邓川便拖长了声音,又习惯性地在撒娇了:“对不起,一不小心就忘了,你帮我看看嘛。”
徐薇拿她没辙,想了想那件外套现在应该躺在房间的椅子上,轻声应好。
邓川让徐薇少开口,自顾自絮絮叨叨,又说了些别的。她说的话不少,跟她平时自持寡言的形象很有区别,引得旁边坐着的那位同学都好奇地偏头看她。
“……或者我们可以往人少的地方去,青海湖怎么样?我上次好像也看见有人去了,照片拍得很漂亮,我们去了也能拍。”
在此刻,徐薇想,两个人里,也许更脆弱的是她。
她静静听着,疼痛仿佛都褪去些许,恢复一点气力,手腕动了动,揉揉周六毛茸茸的脑袋,等邓川一席话说完,才慢慢开了口:“好。”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充一句:“你决定就好。”
“北京冷不冷?”她顿了一顿,又问。
“比家里冷一点。”邓川说着,望望车窗外,高架桥下仍然是车水马龙的马路,这个点的北京,车流量依然可观:“不过还好,我下午看天气预报,以为会下雪呢,羽绒服都穿上了,结果没下。”
门铃叮咚响了一声,两个人都听见了,邓川催促徐薇:“是夜宵!快去开门!”
徐薇不自觉地轻舒口气,从沙发上站起身,胃部仍然隐隐作痛,但已经比刚才要好得太多,开了门,外卖员有些抱歉,说路上堵得厉害,紧赶慢赶,就提前点了送达,让徐薇体谅下。
按理说,这是不合规的,但徐薇没在意这些,邓川刚才没跟她说,估计也没发现,说了声没事,就把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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