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心绪极度宁静时总是说不出来什么话, 就如同此时此刻的徐薇。她把头靠在邓川的肩膀上,枕着少年人挺拔的骨骼,安静地没出声。
她的沉默是纵容的认同。
而邓川读懂了她的话。
她们相拥着躺在柔软的床褥间。窗帘之外, 是灰蓝色的天幕, 极目望去的终点,隐约可见城郊的几点远山。窗帘之内,是昏暗的房间, 昏暗的呼吸,昏暗的沉默。
这是一个十分长,又十分短的傍晚。
日和夜渐渐交融, 直至完成这项彻底的转换,晚星亮起, 天色转黑, 房间里真正的暗下来。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只剩下柔软的触觉。
月亮从远山的那一头升起来, 云层少而薄, 像一触即破的泡壁,一碰便会消散,露出高远纯粹的夜空,于是明亮的月光便得以毫无阻碍地洒向人间。
明天想必是个大晴天。
而紧闭着的窗帘把月光阖在外头,室内, 徐薇没有办法再保持沉默了, 她攀着邓川的肩膀,呼吸微乱, 指尖下是爱人分明的轮廓。动作间,她抓得有些用力,但邓川静静忍着, 没出声。
周围很黑,感官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这让两个人都对对方有些依赖,于是对彼此的探寻和确认活动便更紧急而迫切地降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传来玩闹小孩各自回家的道别声,远远的,微弱又温馨。邓川重新落入床褥间,听得分明,她衔住徐薇温热的唇舌,把这种类黄昏的声音所带来的美好感触传递给了她。
她想,徐薇一定能懂。
她们在黑暗中相拥,直至月色撒上窗扉,饿极的肠胃才发出姗姗来迟的抗议。徐薇懒洋洋地在黑暗中描摹着邓川的眉眼,她似乎格外偏爱邓川鼻梁上那一块凸出的小骨头,直到听见一声肠胃的饥鸣,手指才顺着鼻梁滑下来,捏捏小朋友的脸:“午饭都没吃,饿了吧?”
邓川搂着徐薇的肩,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垂到她耳边的湿发,半晌,嘴里“嗯”了一声。
徐薇撑起半个身子,按亮了床头灯。
昏黄的灯光像夕阳的余晖,顿时把房间内映衬得格外柔情。
徐薇开了灯,想下床,被邓川抱住了腰:“别走。”
她刚想说话,又听见邓川说:“等我一起。”
两个人没吃饭就洗了澡,浴室升腾的水雾让邓川有些迷糊,她睡了太久,脑袋昏沉沉的,动作也慢,在浴室里头多待了一会儿。
徐薇出去得早,邓川吹干头发踏出房门的时候,她正把热好的饭菜摆上餐桌。
饭菜是中午的饭菜。徐薇见邓川出来,示意她坐下吃饭,被小朋友又抱了个满怀。
“好了好了。”她有些好笑地拍拍小朋友的背,“别老贴着我,快吃饭。”
她感觉到小朋友的下巴靠着她的肩膀,点了一下头。
周六一下午没见她俩,黏人得很,它没敢上餐桌,只跳上邓川的膝盖往她怀里攀,邓川本想逗着它玩,但下一秒就看见徐薇露出对周六不大满意的眼神。邓川立刻抱起膝盖上的猫,往地上放:“乖,自己玩去吧啊。”
徐薇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
吃过饭,邓川站起身,主动收拾着桌面上的零零碎碎,徐薇在旁边帮忙,若无其事地问:“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邓川怔了一下,才说:“明天下午五点。”
国庆假的机票不好买,能买到就不错了,时间没法自主选择。
徐薇把装着垃圾的袋子扎紧,“嗯”了一声。
她们俩都没说话。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从那天深夜在门口看见彼此的第一眼起,八天假期的倒计时就时刻悬在头顶,滴滴答答地走着。
许是下午睡得多了。这天夜里两个人都没早睡,直至半夜,起身又洗了一回澡,才回到床上睡觉。
昨晚上彻底确立了分别的时间点之后,在一起的时间就过得格外的快。邓川只觉得那些亲密和絮语都只是倏忽一晃,她便已经站在了机场大厅里了。
好在邓川的爸妈只是通过信息送别了他们的女儿。让她们两人得以独享分别前的彼此。
徐薇在机场大厅里张开手臂,拥抱着眼前年轻的爱人。比起假期前的那天夜里,邓川似乎变了不少,又似乎没变。徐薇能感觉到邓川的手臂也用力地箍着她的腰。她们抱了很久,如果不是她们在拥抱前特意找了根柱子挡着,一定相当引人注目。
徐薇以为邓川会哭,但邓川没有,她只是捧着徐薇的脸,凑近她的唇,在半挨不挨的距离间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神沉甸甸的,让徐薇在邓川临别的拥抱和亲吻里叹息般的想,小朋友真的要长大了。
成长是一条不可逆转的单行道。徐薇感受到了邓川即将长大的讯号,像是在黄昏时嗅到了森林里的雏菊和灌木散发出的苦涩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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