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晚段昂都没有睡。
三月料峭的春寒还没过, 无边无际的黑夜里,他站在有些冷的阳台,抽完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胸口处, 她沾上的眼泪都已经干涸了,可心脏却仍像被什么撕扯一般疼。
今天以前, 他坚定地认为没有必要让她去冒那么高的风险去做那个手术,至少她现在是好好活着的。
可就在几个小时前, 小姑娘在他怀里哭得那样难过伤心,最后睡着时睫毛上还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
那些眼泪残忍地撕破他的幻想,告诉他, 她过得并不好, 并不开心, 这样的生活完全不是她想要的。
是他太自私了, 不愿意去承担一丝一毫失去她的风险, 便罔顾她的意愿,擅自替她做了决定。
换个身份想,如果是他遭遇了她正在经受的这一切, 忘记一切, 意识混沌地活着,哪怕只有百分之十的可能,他也愿意去冒这个险。
一抹曙光划破了黑暗, 天渐渐亮了起来,露出浅浅的鱼肚白。
他将手里最后一根烟按进烟灰缸, 转身回房里去洗了个澡,冲掉一身烟味。
再出来时,小姑娘已经醒了,怀里抱着床被子坐在床头, 小手捂着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雾蒙蒙的眸子不解地望着他。
“你怎么这么早起来洗澡呀?”
“刚抽了烟,怕熏到你了,就去洗了个澡。”
段昂躺到她身旁,将人轻轻搂着睡下:“是我洗澡的水声把你吵醒了吗?”
她轻轻“嗯”了声,缩在他的怀里,没睡醒的嗓音有些含糊:“我今天不想和周姨去逛超市了,我想待在家里看电视。”
段昂心里清楚她不愿意再出去是什么原因。
他沉默了很久,开口道:“我们去做那个能让因因康复的手术好不好?”
话音刚落,一个小脑袋从他的怀里猛地抬了起来,小姑娘眼睛亮亮的得像聚了光,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困倦。
她语气惊喜又带着丝不敢置信地问:“真的呀?你真的让我去做手术了吗?”
段昂看着她眉梢眼角都染着笑意的模样,也笑了声,喑哑的嗓音透出宠溺的温柔:“嗯,做了手术,因因病就会好了。”
他带着她坐飞机去了美国。
最好的医院,最先进的设备,最有经验的教授,也只能保证百分之六十的成功率。
手术风险提示书厚厚的十几页,段昂一张张翻过,握着笔的手紧了又紧。
最终手指发颤地在签下字。
纪因后脑勺那一小块的头发被剃光了,她躺在病床上,腰后面已经被打了麻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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