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闹了个这么个小乌龙, 惊蛰都不好意思出门了,怕遇见四班的人。
但一班和四班在一层楼,每次去卫生间, 惊蛰都要路过四班, 有时候他在教室, 有时候他不在。
他在的时候,一定会有人高声喊一句:“班长!”
那声班长毫无意义,似乎就是在提醒他:“看,你妹妹。”
好像他妹妹经过, 是件多稀奇的事似的。
惊蛰也不能理解这是因为什么, 她只知道每次有人一喊,准会有人看她, 她不是脸皮薄的人,依旧觉得脸上挂不住。
林骁有时候会抬头看一眼,有时候干脆会出来跟她说句话。
只偶尔忙得时候笑骂一句:“有完没完。”
惊蛰只想上厕所,并不想接受注目礼, 每次都形色匆匆, 恨不得从他们班飞过去。
好在国庆过后, 月考很快就要到了, 大家就没空起哄了。
今年国庆惊蛰什么也没有干,真的完完整整在家里学习, 进了新学期, 她学习似乎陷入了一种瓶颈, 每天很努力地读书做题,却总觉得不得要领,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期中考名次连降了几十名, 她几乎要掉出年级前一百了。
她看到自己名次的时候,觉得胸口有些闷得喘不过气来。
周寻月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成绩起起伏伏很正常,下次肯定能考回来的,你英语弱了点,我哥英语挺好,改天我把他笔记借来给你看看。”
惊蛰点了点头。
每次考完试,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倒是林骁这次考得不错,他的成绩原本在二三百名,分班后大概在一百五到二百之间,月考还下滑了几名,考了二百一,这次直接考了一百零七,差一点就进年级前一百了。
每次考试,总有运气好的和不好的,林骁觉得自己就是撞了运,蒙的都蒙对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他也蒙对了,过程乱七八糟,但最后结果是对的,甚至卷子发现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出来的。
他们班这次也都考得不错,平均成绩甚至超过三班,快和二班持平了。
导致三班中规中矩,还是被他们班主任开班会骂了一节课,警告他们别以为高二就可以松懈。
林骁原本挺高兴,觉得按自己这进步速度,下学期进一班指日可待。
但因为惊蛰没考好,导致他都没什么庆贺的心情了。
下课的时候他去她们班找她,站在一班教室门口,还未开口,就有人冲里面喊:“惊蛰,林骁找你。”
两个人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林骁侧头看她:“哭了?”
眼睛红红的。
惊蛰摇摇头,就是难受。
林骁抬手拍了拍她脑袋,然后发现自己不太会安慰人。
主要是他这种考得差是应该的,考得好全凭运气的人,觉得年级前一百已经是逆天了,实在无从安慰起。
沉默了会儿,惊蛰突然掉了眼泪,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心酸,其实她一直都是个挺坚强的人,从小到大很少哭,一次两次考得差也并不会让她一蹶不振,只是大约最近学习状态总找不到,才是她难过的主要原因,她很冷静,也很清醒,她理智地分析了自己这段时间的得失之后,却因为林骁特意过来安慰她而泛起了迟来的委屈。
林骁摸了半天口袋,一张纸巾也没带,最后只好抬手替她擦了下。
指腹带着点温度,他看她的表情也复杂。
惊蛰突然觉得怪怪的,她迟疑地后退了小半步,自己抬起手背抹干了眼泪,然后推了他一下:“我没事,你快回你们班去吧!”
林骁没摸到纸,却摸到一根棒棒糖,这会儿塞到她手里:“不许哭了啊!”
惊蛰点点头:“嗯。”
进了教室,几个女生笑眯眯看她,周寻月笑说:“没想到林骁还挺体贴的,我一直以为他是校霸那一类的。”
周寻月自小学习就好,永远是班级里学校里拔尖那一类,很少和林骁这种人打交道,除了偶尔几句八卦,也很少会互相聊到,属于学校里提起来都认识,但彼此不会太熟悉的两个极端。
印象里,大约林骁身边绯闻不断,因为“美貌”引发过无数的战争,导致在她印象里,林骁一直都那种不好惹的校霸一类的人,但最近又觉得不是。
惊蛰勉强笑了笑:“他人很好的。”
入了秋,天气慢慢寒冷下来,接下来一个月,惊蛰都埋头苦读,没什么心情玩乐。
第三次月考,成绩升了一点,87名,还是没有回归到前五十,有一瞬间很挫败,觉得可能自己太笨了,没什么天赋,所以很努力也事与愿违。
她每天花在读书上的时间很多,并没有偷懒,一直按部就班,可突然之间的下滑让她有些迷茫。
晚上偶尔会翻开抽屉看看母亲和奶奶的照片。
她有一个相册,从家里带来的,母亲生前不爱拍照片,留下来的这些,大多是她生病后去照相馆拍的,一家三口,奶奶、母亲,和惊蛰。母亲和奶奶坐着,惊蛰站在后面,她长这么大,也没有正经拍过照,显得很局促。
那天拍完照,母亲单独拍了一张,然后从包里找出一张照片来,问摄影师,能不能把两张照片,拼到一起去。
是父亲的照片,父亲也不爱拍照,那张照片还是当兵的时候,战友给他拍的,他站在雪地里,是傍晚,光线不好,画面显得灰蒙蒙的。
摄像师说,不好弄。
母亲是个很讲求随缘的人,那次却近乎恳求地说:“拜托了,想想办法。”
最后摄影师还是帮她弄了,照片洗出来,是黑白的,两张照片拼到一起,显得画面很僵硬怪异,但母亲却凝视了很久,说:“都没想过,拍一张合照。”
年轻时候,以为未来还很漫长,一切都来得及。
失去之后才发现,留下的寥寥,只有遗憾最多。
奶奶那时候已经不年轻了,可看到照片,又发现和现在比,还是年轻的。
生命无情,时间也无情。
这世界上,事与愿违的事,怎么会那么多。
母亲去世之前躺在卫生院的病房里,有一次,惊蛰躺在陪伴床上睡着了,奶奶从外面进来,给她盖好了被子,她醒了,但没睁开眼。
奶奶坐在那里给母亲削苹果。
母亲说:“我有点后悔,没有多赚点钱。”
她从城市回来的时候,手里尚且有不小的存款,颇有些恃才傲物的意思,沈濯死了,她仿佛也心死了,导师几次邀请,她都推拒了,总想着缓几年,等惊蛰再大一点,等她心情平缓一点。
等着等着,却等来癌症的噩耗,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平静地做出了保守治疗的决定。
可每次躺在那里,看到母亲和女儿的时候,总会恍惚,恍惚自己没有生病,然后绵密的悔恨爬上来,遗恨如针刺。
即便保守治疗,花钱仍旧流水一样,她不知道自己走了,母亲和女儿该怎么生活。她带给她们的,又是什么。
或许是性格使然,她从未开口说过,她不希望在仅存的日子里,留给她们的,是自己的软弱和痛苦。
她那时也常笑,神色如常地对母亲说今天想吃点什么,同以前一样逗弄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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