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辞舟手上被羽刃割破的伤口,正不断溢出鲜血。
他的血与江浅的血一起在水中化开,很快便不分彼此。
郁辞舟被江浅抱着,他虽没有再出手攻击江浅,但身上魔气却丝毫不减,眼看就有再次失控的危险。而江浅这会儿状况也不大好,明显没法与魔气大盛的郁辞舟对抗。
“小孔雀,你先放开他。”赭恒散人朝江浅喊道:“你的身体如今也不稳妥,切莫让他伤着了你。”
江浅却依旧抱着郁辞舟,唯恐自己松手以后,对方就会彻底失控。
“你如今哪怕能让他暂时清醒,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祛除他的心魔。”赭恒散人又道:“左右现在江涂已经死了,当务之急是先将你的两魄净化,豹子的心魔且放一放再说也不迟。”
江浅虽然知道赭恒散人所言非虚,却依旧颇为犹豫。
只因他至今都忘不了江涂彻底入魔时那模样,生怕郁辞舟一个不慎,又重蹈覆辙。
“小心!”赭恒散人开口朝江浅提醒道。
江浅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郁辞舟骤然挣脱了。
郁辞舟虽被魔气控制,却也不是毫无分辨能力,竟还记得这禁地的出口在谭底。于是他挣脱开江浅之后,毫不犹豫沉入谭底,朝着谭底那洞口游去。
江浅大概是猜到了他的意图,不及多想也跟着沉入了谭底。
江浅还记得郁辞舟是怕水的,如今他并不知道郁辞舟的状况,生怕他沉入谭底后那老毛病又犯了会出状况。毕竟如今郁辞舟单是这一身魔气已经够棘手了,若是再出点别的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入水之后江浅才发现,郁辞舟不知是何缘故,如今好像完全不怕水了,在水里游得比江浅还快。但江浅依旧不敢耽搁,只能尽力追在郁辞舟身后,以防万一。
郁辞舟却压根没有回头看过他,只一门心思想跑。
待到了海面之后,江浅体内魂魄传来异动,令他身体骤然有些脱力,冷不防便朝着海底再次滑去。江浅试图保持冷静,想要催动妖力回到海面上,却因为魂魄不稳的关系,压根使不上力气。
挣扎间,冰凉的海水便朝江浅体内呛了进去。
江浅不及多想,果断释放出了自己的妖气,只要郁辞舟尚有一丝理智,不可能丢下他不管。
郁辞舟原本已经上了岸,正欲离开之时,觉察到了身后传来的微弱妖气。他眼底闪过一丝犹疑,最后终于还是转身又跃入了海中。
模糊的水底,江浅两只手正胡乱挣扎着,而后便被郁辞舟一把拉住了手腕。
郁辞舟熟悉的妖气不断靠近,令江浅稍稍恢复了些许冷静,他隔着海水伸手抚上郁辞舟的脸颊,惹得郁辞舟动作稍稍一滞。
郁辞舟看着江浅,骤然回忆起了许久前的一幕……
彼时他和江浅在禁地中被魔物的魔气影响,江浅硬拖着他从那洞口游出来,中途郁辞舟在海水中几乎失去意识,迷迷糊糊亲了江浅。那个时候江浅脾气还大着呢,也尚未弄清楚自己对郁辞舟的心意,所以心中着恼,直接在水里便将郁辞舟敲晕了。
回忆与现实交错,郁辞舟眼底虽未恢复清明,却凭借着本能靠近江浅,吻在了江浅的唇上。
江浅只稍稍怔了一下,便伸手抱住郁辞舟,任由对方亲吻着自己。
江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房间里了。
赭恒散人见他醒来忙上前查看了一番,神情颇为严肃。
“郁辞舟呢?”江浅开口问道。
“跑了。”赭恒散人开口道。
江浅一怔,顿时有些着急。
便闻赭恒散人又道:“他将你在海里捞上来之后,就跑了,我和尧风找到你的时候,你被放在了岸边的灵树下头。”
江浅闻言有些惊讶,他依稀记得自己昏迷前似乎是溺水了。
郁辞舟将他从海里救了上来,也就说明那个时候郁辞舟的意识是清醒的,念及此,江浅稍稍松了口气,这说明郁辞舟确实没有像江涂一样,彻底被魔气控制。
“我还是没能拦住他。”江浅有些自责地道。
他也没料到自己的魂魄会在那个时候有异动,否则说什么他也得拦住郁辞舟。
赭恒散人安慰道:“此事发生的太突然,不止是你没有提防,就连我也有些措手不及。”
先前凤凰妖尊涅槃,他因为情绪被影响到了,竟也忘了那魔物的封印一事,这才导致江涂自己挣脱了封印,惹出了今日的乱子。
“不过事情也不算太坏,豹子的心魔虽未曾祛除,但他还是拼死将你的两魄抢了回来。”赭恒散人开口道:“只要你的魂魄能恢复如初,回头再去解决豹子的心魔也不迟。”
赭恒散人说着示意江浅看那封印中的两魄。
便见那两魄如今被魔气包围,几乎已经变成了黑色。
“这上头的魔气怎么办?”江浅开口问道。
“如今你的心魔已经祛除,倒也不必太担心这魔气。”赭恒散人开口道:“我会尽力助你净化这两魄,只是这段日子,你多少要吃些苦头。”
江浅开口道:“吃点苦头倒是无妨,我只是担心……”
“放心,豹子不会飞,离不开澹州岛。”赭恒散人开口道:“只要他依旧在岛上,就不怕他出问题,待你稍稍恢复之后,我命人在这岛上挖地三尺,总不至于找不到他。”
江浅闻言点了点头,知道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当日,赭恒散人便将那两魄重新送入了江浅体内。
江浅如今魂魄不稳,再加上那两魄沾染了魔气,所以他剩下的三魂五魄对那两魄有些排斥。
赭恒散人用了近三天三夜的时间,施法帮江浅净化那两魄,直到那两魄中的魔气被祛除了近半,江浅的魂魄才稍稍稳了些。
“你没事吧?”江浅看着面色苍白的赭恒散人,有些担心。
他这会儿有些明白赭恒散人为什么坚持不急着找郁辞舟回来了。
因为赭恒散人帮他祛除两魄中的魔气,便已经耗费了极大的心力,再来一个郁辞舟他根本顾不上。而江浅这会儿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特别虚弱。
“休息个三五日就好,不必担心。”赭恒散人有气无力地朝他摆了摆手,开口道:“只要豹子这几日别来捣乱,治好你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江浅闻言感激地点了点头,只得将担心郁辞舟的话都压下了。
“还有件事情,大概不能一直瞒着你。”赭恒散人开口道。
江浅一怔,心底骤然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那颗蛋……应该是被豹子偷走了。”赭恒散人开口道。
江浅闻言一惊,面色骤然有些苍白。
他不由想起了那日郁辞舟被心魔控制时,曾经生出过的那可怕想法……
与此同时。
在澹州岛后山某处山洞里。
一脸魔气的郁辞舟盘膝坐在山壁旁,手里握着那颗蛋。
这几日他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清醒时他会很想去找江浅,看看对方如今的状况,迷糊的时候,他则很想做点疯狂的事情,例如毁了这颗蛋。
其实郁辞舟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偷走这颗蛋。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心中曾无数次浮起过要毁了这颗蛋的念头。
但每当他被魔气驱使,想要这么做的时候,便总忍不住想起许多往事……
他永远都不会忘了,当初蛋被凤凰妖尊偷走时,江浅红着眼睛朝他说这颗蛋是自己生的。
他知道江浅多在意这颗蛋,他心中那恶念一直在告诉他,因为这颗蛋的存在,在江浅心里他的位置就会少几分。
可每当这念头蛊惑着他的时候,郁辞舟便又会忍不住想起自己孵蛋的那些日子。江浅似乎很喜欢看他孵蛋,每次郁辞舟孵蛋的时候,江浅就会一脸笑意地守在旁边看着。
郁辞舟知道,彼时的江浅眼中不止有蛋,也有自己。
郁辞舟就这么不断在两种情绪中备受折磨,纠缠了数日也没下定决心。
而那颗蛋至今还完好无损地在他手里。
江浅的魂魄虽然暂时稳住了,但体力却恢复地很慢。
只因三魂七魄缺损了太久,如今总算聚齐,身体一时间很难适应。
更何况他那两魄还有未曾彻底净化干净的魔气。
这日,赭恒散人又要来帮他施法稳固魂魄,却被江浅拒绝了。
江浅看着赭恒散人比自己好不了多少的面色,心中不由有些愧疚。
“其实有句话我一直都想问你。”江浅斟酌了半晌,开口道:“你待我这样好,是因为妖尊的缘故吗?”
赭恒散人挑了挑眉,眼底难得现出了几分不自在。
“你长得漂亮,招人喜欢,没有他我也会帮你的。”赭恒散人道。
江浅分辨不出他这话是故意想扯开话题,还是在玩笑,便道:“我从未想过,妖尊他竟然……”
“他在广陵大泽,是不是从未朝你提起过我?”赭恒散人终究是有些好奇,便开口问道。
江浅想了想,他的确从来没听凤凰妖尊提起过赭恒散人,当即有些紧张,生怕对方会对此生出什么负面的情绪。没想到赭恒散人见他这副神态,却失笑道:“他的性子,我还是了解的。”
若那只凤凰整日将他挂着嘴边,他反倒要惊讶了。
“妖尊涅槃之后,会等多久回来?”江浅忍不住问道。
“不好说,上一次他涅槃,我等了他足足六十多年。”赭恒散人开口道。
江浅闻言一怔,当即十分惊讶,没想到赭恒散人与凤凰妖尊竟认识那么久了,这么说来,赭恒散人的年纪也得几百岁了。
“妖尊回来之后,还会和从前一样吗?”江浅开口问道。
他从前没经历过凤凰涅槃,只是听白鹤说过,多少有几分好奇。
赭恒散人开口道:“刚回来的时候是幼鸟的形态,还不大会化形,要养个一年半载才能化成人形。我记得上一次涅槃,他刚化形时灵智都还没太恢复,整日懵懵懂懂的,过了好久才恢复记忆。”
江浅闻言颇为惊讶,暗道赭恒散人这不等于是又将凤凰妖尊从幼鸟养大了一遍吗?
不过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却不敢说出口,万一将来传到了妖尊耳朵里,那后果只怕不好收拾。
“你且休息吧,暂时先不要起来活动,将精神养足。”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赭恒散人便起身要走。
江浅见状忍不住开口道:“我什么时候能出去找郁辞舟?”
这几日,江浅一直没有对方的消息,那混蛋带着蛋也不知道躲到了哪儿,甚至都没回来看过他一眼。江浅虽知道郁辞舟这会儿被魔气所困,心中却仍不免有些失落。
“再等等吧。”赭恒散人开口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这个时候你找到他也无济于事。无论是你,还是我,这会儿都没有余力能安抚他体内的魔气,稍有不慎还有可能令他出手误伤了你。”
江浅闻言拧了拧眉,眼底带着明显的担忧。
“我猜当日他之所以会躲起来,应该就是怕不小心伤到你。”赭恒散人道:“他若是真的失控了,这几日早就找上门来发疯了,可他自始至终没有露过面,便说明他心中顾忌你的安危,不敢贸然接近。”
江浅闻言心中不由一动,开口问道:“那他为什么要把蛋偷走?”
“这就不好说了。”赭恒散人想了想,开口道:“也许是为了借此来牵制自己的魔气,提醒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不要被魔气吞噬。”
郁辞舟心里清楚,想要抵御魔气,只能靠着心里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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