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潭中的海水冰凉刺骨,瞬间令江浅的思绪彻底恢复了清明。
他闭气朝着潭底游去,很快便发现了深潭里藏着一个洞口,那洞口处有水流动的痕迹,也不知是通往何处。
江浅手里的握着灵石在潭中发出微光,他借着那丝光亮朝着洞口游去。
就在他要进入洞口之时,却恍惚听到了一个模糊的声音,似乎是在叫他。
江浅回头看去,透过清澈的海水只看到了上头萦绕的魔气。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仿佛从那些魔气中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但那气息转瞬即逝,倒像是江浅臆想出来的一般。
江浅盯着那魔气看了一会儿,没再逗留,快速游进了洞口中。
江浅所料不错,这洞口果然连接着别处。他只顺着水流的方向游了片刻,便觉那洞穴豁然开朗,在洞穴一旁的开阔地上,还有一处高出了水面的浅滩。
郁辞舟此刻便化成了黑色猎豹,趴在那浅滩上,半截身体都浸没在了海水中。
江浅游过去伸手戳了一下豹子,发觉对方一动也不动,似乎是昏迷了。
江浅无奈只得上前将豹子从海水中拖出来,让他靠着岩壁躺着。
此处的岩壁有一道缝隙一直延伸到了地面,但那缝隙太小,只能透出些许微弱的月光,却没法穿过去。江浅起身四处看了看,见没有出去的路,便暂时放弃了。
江浅猜测,若是他继续沿着这洞口往前游说不定能出去。但他一来没法确定赭恒散人的禁制在海里是否依然有限制,二来也担心那路程太远,他和郁辞舟都不是水族,只怕没法闭气那么久。
更何况郁辞舟如今不省人事,江浅总不能扔下他不管。
江浅叹了口气,走到岩壁边坐下,他靠了一下岩壁觉得太硬了硌人,便挪了挪身体,倚在了昏迷的豹子身上。
豹子的四只爪子无力搭在一旁,江浅百无聊赖地拉过一只,而后捏了捏豹爪上的肉垫。
从前他倒是没有留意,豹子的肉垫捏起来竟是这种感觉,软乎乎的,丝毫不像是猛兽身上该有的触感。
江浅一手捏着豹子的爪子,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趁机思忖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如今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若是赭恒散人一时半会出不了关……
江浅另一只手在自己肚子上摸了摸,心道里头这东西不会拖着拖着就出来了吧?
若是这样就完蛋了,江浅可接受不了让这小东西当着郁辞舟的面被生出来。
且不说生出来的是什么,江浅光是想想那场面,都觉得窒息。
不过他觉得这样的几率应该很小,因为他如今与肚子里那小家伙熟悉了,隐约会有一种感觉,知道对方这几日并没有要出来的预兆。
他转头看了一眼昏迷的豹子,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对方依旧没有反应。
江浅无奈,换了个姿势枕在豹子软乎乎的肚子上,继续思忖着眼下的局面。
郁辞舟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江浅起初猜测,郁辞舟是应该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所以想要来见一见这洞里的东西。
但那东西的一句话,却推翻了江浅的这个猜测。
当时江浅问对方是谁,那东西朝他说,“这个问题你不如去问那个兽族,问问他为何要千里迢迢将你带来见我。”
若他此言不假,就意味着郁辞舟此番带江浅来澹州岛,还另有目的。
念及此,江浅取出了身上那枚灵石看了看。那灵石中封存了一丝郁辞舟的妖力,正是这妖力,在江浅被那魔气影响之时,唤醒了江浅。
所以……这一切是郁辞舟有意而为之?
郁辞舟先是自己冒险进入禁地,又让狼妖给江浅传了信。以他对江浅的了解,江浅一定会沉不住气来找他,一旦江浅冒险进了禁地,便一定会见到那入了魔的东西。
郁辞舟为什么要做这些?
江浅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答案,恐怕只能等郁辞舟清醒之后,江浅亲自问他了。
江浅枕着黑色猎豹睡了一觉,直到黎明时分,他耳边想起了急促的喘息声。
江浅骤然惊醒转头看去,这才发现那喘息声是黑色猎豹发出的。
黑色猎豹似乎在做噩梦,看起来很是不安,妖气也正无意识溢出身体。
江浅一手按在猎豹心口,对方体内的异动平息了片刻,而后化成人形,睁开了眼睛。
“阿浅……”郁辞舟怔怔看着江浅,双目通红,显然还没从那噩梦中抽离出来。
江浅一手按在他手背上,双目与他对视,片刻后郁辞舟那神情总算是缓和了不少,只是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你是受了伤,还是又晕水了?”江浅问道。
郁辞舟拧着眉头,将目光转向了一旁幽深的海水,陷入了某段回忆中……
记忆中郁辞舟满眼都是湛蓝的海水,鼻腔里充斥着海腥味,身体则被强行浸入了海中。冰冷刺骨的海水不断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而他的耳边则不断传来孔雀的哀鸣之声。
郁辞舟双目通红,体内妖气剧烈传来异动,几乎有些不受控制。
然而此时,他手腕处却传来一股微热的触感,耳边则响起了江浅叫他名字的声音。
郁辞舟猛然从回忆中醒来,眼底还蕴着未曾褪去的红意。
江浅虽不知郁辞舟想到了什么,却知道这回忆定然不大好受,于是没继续刺激郁辞舟。
郁辞舟只深吸了口气,便恢复了平静。
他垂眸看了一眼江浅依旧握在他手腕上的手,开口道:“你竟真的来救我了?就不怕有危险吗?”
江浅:……
这混蛋倒是会自作多情。
“本座只是好奇,跑来看看而已,并非是为了救你。”江浅道。
郁辞舟闻言轻笑一声,目光落在了江浅另一只手里握着的灵石上。
江浅面露尴尬,忙将灵石扔给了郁辞舟。
郁辞舟接过灵石,眼底浮现了一丝笑意。
“那只入了魔的东西,你认识他?”江浅开口问道。
郁辞舟眼底的笑意淡去,开口道:“当年是我亲自伤了他的妖魂,将他送到了澹州岛。”
江浅闻言一怔,问道:“他如何得罪了你?”
“你也看到了,他入了魔。”郁辞舟道:“而且他在操控魔气上极有天赋,可以轻易利用魔气操控别人的心魔。”
江浅拧了拧眉,想到了那魔物此前说的那句话,又朝郁辞舟问道:“你这次来澹州岛,是为了见他?”
郁辞舟看向江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开口道:“我有件事情,要找他确认一下。”
江浅闻言目光一闪,下意识松开了握着郁辞舟手腕的那只手。
“阿浅。”郁辞舟伸手想去握江浅的手,被江浅不动声色避开了。
“所以来帮我祛除妖气,不过是个幌子?”江浅开口道。
郁辞舟略一沉吟,开口道:“还记得你杀死的那只乌鸦吗?”
“乌鸦怎么了?与此事有什么关系?”江浅不解道。
郁辞舟道:“他和魅魔都死在了你的手里,我怀疑此事并非巧合,而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杀魅魔是你让我去的,杀乌鸦是我一时兴起,这如何安排?”江浅道。
“只要对你我足够了解,便不难做到。”郁辞舟道。
江浅一怔,意识到了什么。
当初除掉魅魔时,他与郁辞舟还是水火不相容的状态。那时的江浅对郁辞舟和人族都颇有成见,郁辞舟为了不让江浅误会他办案是为了在人族那里抢功,所以便将除掉魅魔的机会留给了江浅。
至于乌鸦,他毕竟是禽族,由江浅动手除掉显然更为合适。
这么想来,两件事情看似是巧合,却也是必然的结果。
“安排我杀了他们,有何用意?”江浅开口问道。
郁辞舟看着江浅,伸出一只手,按在了江浅心口。
“方才你见到他的时候,魔气被唤醒了吗?”郁辞舟问道。
江浅猛然惊醒,想起了自己险些入魔时那一幕……
他清楚地看到自己体内溢出了一丝魔气,他当时也想过这魔气的来源,但当时心绪混乱,根本来不及细想,如今经郁辞舟一提醒,便想通了。
“有人借着魅魔和乌鸦,在我体内偷偷种下了魔气。”江浅开口道:“是方才那个魔物吗?”
郁辞舟拧着眉头道:“先前我并不确定,如今应该可以确定了。”
江浅闻言一脸凝重,心中不由十分后怕。
那魔气若是没有及时发现,在他体内日久,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先前便知道,为何如今才朝我说?”江浅朝郁辞舟问道。
“那两缕魔气并不重,危及不了你的性命。我怕你一旦提前察觉了,反倒会不小心催生了魔气,届时就麻烦了。”郁辞舟道:“此番带你来澹州岛,便是希望能将此事一并解决。”
江浅闻言面色稍缓。
“是你伤了他的妖魂,将他送到了澹州岛,他为何要朝我下手?”江浅不解道。
郁辞舟闻言面上略过一丝不大自然的神色,他看着江浅半晌,却没回答。
江浅看着郁辞舟,便觉郁辞舟那神色很是奇怪,耳朵竟稍稍有些发红。
“他身上魔气太重,就连赭恒散人的禁制也无法将他彻底封印。”郁辞舟开口道:“哪怕像你我这样的高阶大妖,只要靠近他,心魔也会被他唤醒。”
这世上,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只要是有灵气思想的活物,心中便一定会有心魔。
但大部分时候,这种所谓的心魔就像是一个执念一般,躲在心底一生都不会被唤醒。
又或者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心魔会被慢慢消解掉。
但一旦沾染了魔气,心魔便会迅速生长,若任由其发展,最后的结果便是会入魔。
所以能唤醒心魔,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天赋。
这魔物若是被放出去,结果必将是天下大乱。
“你的心魔,是什么?”郁辞舟朝江浅问道。
江浅眉头一拧,想到了自己险些入魔时看到的画面。
他的心魔是凤凰妖尊,或者说,是凤凰妖尊对他的期许。
在江浅心里,他不愿让凤凰妖尊失望,不愿做任何忤逆对方的事情。
只因凤凰妖尊是这世上仅有的,他最亲近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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