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浅抱着郁辞舟回到平安巷的时候,小八哥已经蹲在灵树上睡着了。
他听到动静探了个头往下看,便见江浅小心翼翼将郁辞舟放在灵树下头,而后很自然地抬手按在郁辞舟心口,竟又开始用自己的妖力替郁辞舟疗伤。
虽然江浅妖力强大,但若是一直这么耗费,日子久了也难免会有折损。
但小八哥多少知道一些江浅对郁辞舟那心思,也不好开口阻止。其实小八哥也有些担心,怕万一郁辞舟太虚了,将来替他家江护法解毒的时候体力不支,所以这伤还是得治治稳妥。
只是他不大明白,为什么江护法要这么多此一举,直接将那株万年灵草给妖使大人不是更好吗?既可以彻底治好妖使大人的伤,又能不耗费江护法的妖力,一举两得。
但他转念一想,他家江护法在这些事情上似乎是挺讲究的,说不定就是喜欢这种亲自为妖使大人疗伤的感觉呢?毕竟,这么你来我往的,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培养感情了。
念及此,小八哥便又稍稍放心了不少。
反正江护法妖力强,折损些就折损些吧,往后再慢慢修炼便是。
灵树下,江浅一边为郁辞舟疗伤,一边忍不住将目光落在郁辞舟面上。
郁辞舟自从受了伤之后,面色一直稍稍有些苍白,这抹苍白掩去了些许他五官原有的凌厉,平添了几分病态的美感,这让江浅每每看着时,便会生出一丁点怜惜来。
当然,这感觉大部分是来源于江浅心境的变化,他知道自己不久后就要对郁辞舟这样那样,从前对看郁辞舟时那份烦躁和敌意便通通不见了,如今反倒越看就越觉得顺眼。
其实小八哥关心的那株万年灵草的问题,江浅也不是没有纠结。
但他顾忌的问题却和小八哥想的完全不一样。
江浅自从从广陵大泽出来的第一天,就犹豫过要不要将灵草给郁辞舟。
他一直犹豫到现在,郁辞舟都已经默认了他提的那要求,江浅也依旧没将灵草送出去。
说到底,江浅对郁辞舟没有太多的信任。
哪怕郁辞舟先前没有拒绝他的要求,也不代表郁辞舟就会遵守约定。
江浅觉得,郁辞舟这混蛋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
他若是将灵草给了郁辞舟,帮助郁辞舟彻底恢复了妖力,届时到了紧要关头郁辞舟一旦临时变卦,江浅可就要任其施为了。
江浅不可能任由那三天三夜的经历再来一遍,这次他对郁辞舟是势在必得。
所以如今最好的选择就是,暂时不将灵草给郁辞舟。
待江浅的毒彻底解了之后再给他也不迟……
想通了这一层,江浅便也没再继续纠结。
替郁辞舟疗伤片刻之后,见郁辞舟面色稍稍好了些许,江浅便回了客房。
他躺在榻上有些睡不着,突然又想起了体内那股妖气。
说来也奇怪,在广陵大泽的时候那妖气闹得那么厉害,就连凤凰妖尊都拿那妖气没辙。可自从他离开了广陵大泽,那妖气却突然老实了,不知躲到了哪里,再也没出来折腾过江浅。
江浅盘膝坐在榻上驭起妖力,想要试着找出体内那股妖气,却徒劳无功。
他心中不禁纳闷,难道因为那妖气是郁辞舟的,所以他和郁辞舟待在一起的时候,那东西就安生了?
不过这东西留在体内终究是个祸患。
江浅心想来日可以让郁辞舟试试,看能不能将那妖气弄出来。
次日一早,狼妖来了一趟平安巷。
如今他们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妖躲在皇宫里,自然得尽快想个法子解决了。
妖物作乱这种事情,原本是不必狼妖主动操心的,可这妖既然被他撞见过,他总不好不理会。所以这日一早,他便拖家带口地来了平安巷,找郁辞舟商量对策。
狼妖来的时候,郁辞舟正倚在灵树下看江浅梳理羽毛。
江浅原本就生得好看,如今刻意打理外表之后,整只雀都像是在发光似的,任谁见了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冷宫里那东西,你有什么打算?”狼妖朝郁辞舟问道。
郁辞舟收回落在江浅身上的目光,随口道:“直接找人皇摊牌,让他配合咱们。”
狼妖一怔,笑道:“我还以为你怕人皇呢。”
“怕他做什么,一个人族而已。”郁辞舟解释道:“昨晚没乱来,是不想坏了规矩。”
狼妖想起来昨晚郁辞舟曾提过,若是坏了人族和妖族的规矩,说不定需要凤凰妖尊来摆平。他念及此,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很怕凤凰?”
郁辞舟挑了挑眉,开口道:“不是我怕他。”
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江浅身上,那意思怕凤凰妖尊的是江浅。
说不上来为什么,郁辞舟很不希望江浅见到凤凰妖尊。尽管知道江浅早晚有一天会离开京城回到广陵大泽,但他依旧固执地希望,至少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里,凤凰妖尊最好别来裹乱。
所以狼妖这话也没错,郁辞舟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怕凤凰妖尊的。
那种怕并不是畏惧,而是单纯不想见到对方,怕对方给自己添堵。
狼妖顺着郁辞舟的目光看去,便见自家那灰溜溜的小崽子迈着小短腿跑到了江浅脚边,绕着江浅转了几圈,似乎是在求江浅陪他玩耍。
江浅当即化成人形,捻起那小东西放在手里摸了摸。
“取名字了吗?”江浅朝一旁的兔妖问道。
兔妖笑了笑道:“还没。”
妖族很多的妖都是没有名字的,尤其非群居的妖,取了名字也没旁人叫,日子久了便也忘了。一般来说,只有各族妖阶较高的大妖,或者出身很好的妖,才会有名字。
比如江浅,他出生时就有名字。
而且他的名字是仿照人族的规矩,随了父亲的姓,在姓后头加了个小名。
“你有名字吗?”江浅朝兔妖问道。
他记得兔妖说过,狼妖的名字叫陆骋,却没听说过兔妖的名字。
“陆骋平日里都管我叫宝贝。”兔妖道。
江浅:……
果然妖族之间还是不要轻易问名字比较好。
狼妖耳力好,听到江浅和兔妖的对话之后忍不住笑了笑,朝兔妖投去了一个温柔的笑。
“你同我去大理寺一趟吧,让魏廷屹或者卢峰直接去见人皇。”郁辞舟开口道:“将事情跟他先说清楚,他若是不同意,此事咱们便不管了。”
郁辞舟虽是妖使,但说到底他在京城替大理寺办的很多事情都是出于“闲来无事”的前提,反正人族对他也算尊重,他随手帮忙料理点妖族闹出来的案子也无妨。
可若是人皇不配和,他也可以撒手不管。
他又不在乎妖使这身份,大不了事情闹大了让凤凰妖尊亲自来处理呗。
不多时,众妖便去了大理寺。
江浅这一次也没用郁辞舟提,很主动地便跟了过去,带着几分理所当然地意味,就像狼妖走到哪里都会护着兔妖一样,江浅觉得自己也得保护郁辞舟。
大理寺的人对他们很是客气,但听说他们要直接见人皇,便显出了些许惊讶。
“什么事情这么棘手,竟要劳烦陛下过问吗?”卢峰小心翼翼问道。
他自从此前得罪了江浅,一直都战战兢兢,尤其经历了上次江浅亲手了结血妖的事情,更是对江浅刮目相看,生怕江浅小心眼记他的仇,却没想到江浅早就将他忘了。
“关系到你们这位人皇的家事,你确定要知道?”郁辞舟开口道。
卢峰闻言面色一变,忙道:“不敢不敢,下官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既知道郁辞舟他们的来头,定然知道他们要对付的东西非魔即妖,此事若是牵扯到人皇身边的人,那可就是关乎皇家颜面的事情。人皇乃九五之尊人族之主,这种家丑定然是不希望外扬的。
一旁的魏廷屹开口道:“妖使大人同各位大人且稍待片刻,下官这便亲自进宫面圣,朝陛下秉明妖使大人的意思。”
郁辞舟闻言点了点头,那意思让他快去快回。
众妖在大理寺等了不到半个时辰,魏廷屹便去而复返,身后还跟了个穿着华服的公公。
那公公十分妥帖地朝郁辞舟他们寒暄了一番,言说人皇派了他来接几位进宫面圣。
郁辞舟对这结果并不意外,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众妖被那公公引着进了宫,安置在了一处厅内。
没过片刻,人皇便被簇拥着来了。
人皇看着不过三十来岁,样貌周正,一身贵气。
不过他为人倒是谦和,一见到郁辞舟等人便露出了笑意。
“朕一直很想见见你们的。”人皇看了一眼众妖,开口道。
此刻江浅郁辞舟和狼妖都是人形,兔妖和小东西依旧被揣在狼妖怀里,所以人皇目光只在三人身上逡巡了片刻。
“哪位是妖使大人?”人皇问道。
郁辞舟抬手朝他行了个礼。
人皇点了点头,开口道:“朕听说了,妖使是一只黑色的豹子。”
郁辞舟眉心一跳,突然有些后悔来见这人族的皇帝了。
皇帝那好奇心尚未平息,又好奇看向江浅和狼妖问道:“两位都是什么妖啊?”
江浅冷着脸不太想理他,一旁的狼妖便开口道:“狼和孔雀。”
“不错,不错。”人皇笑着打量江浅和狼妖片刻,而后朝江浅道:“你是孔雀吧?他们都说孔雀开屏极美,朕倒是一直没见过呢,你开个屏给朕看看可好?”
他此话一出,郁辞舟冷汗都快下来了,生怕江浅朝他动手。
狼妖在一旁也极为尴尬,却拿不准分寸,不知该不该开口得罪人皇。
气氛很是尴尬,郁辞舟突然笑了笑,道:“陛下大概是不知道吧?孔雀只有在求偶的时候才会开屏,而且我们江护法妖力乃禽族第二,仅次于凤凰妖尊。若是他在陛下面前动用了妖力,只怕冒犯了陛下。”
言外之意,哪怕人皇是真龙天子,也未必能扛得住江浅的威压。
人皇倒是识趣,闻言忙收了看孔雀开屏的心思,朝江浅道:“你和凤凰很熟吧?”
江浅瞥了他一眼,冷声道:“还行。”
“朕听说凤凰乃妖界第一美男子,丰神俊朗,无人能及。你觉得朕与他相比,如何?”人皇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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