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真咳嗽了声,两个人不说话了,都望向他。他走到隧道口,向谢岑关颔首,“谢宗主,劳烦移步说句话。”又看向百里决明,温柔微笑,“前辈不许偷听。”
百里决明:“……”
这小子反了天了,光明正大在他眼皮子底下同别人讲小话?
裴真又道:“前辈保证不偷听。”
“嘁,”百里决明郁闷道,“我才不稀罕听。”
裴真又看了谢岑关一眼,弯腰进了隧道,谢岑关神色复杂,也跟着进去了。百里决明到篝火堆边上坐下,心里头跟痒痒挠似的。他们俩到底说些什么他不能听的?裴真这个死小子,都要嫁给他了,还一大堆秘密瞒着他。他很想去偷听几耳朵,可是身为长辈,他怎么能干这么龌龊的事儿?尤其还有小辈在边上看着,他扭过脸,便见喻听秋、穆知深围坐在篝火边,默默望着他。
都怪这几个碍眼的,害他不能偷听。他心情差到了极点,扯开裴真的包袱,把他的衣裳一股脑倒出来,自己穿上一件,剩下的铺在地上当褥子。百里决明仰躺其上,脸上再盖一条裴真的手帕,呼呼大睡。
裴真在隧道里席地而坐,他身上沾了些灰尘,不复平日里干净整洁的模样。可即使满身狼狈,依然扑不灭他温文尔雅的神气。看起来温婉恬静,不知内里是何模样。谢岑关蹲在他对面,神情无比复杂。百里决明那个家伙成日一副缺心眼的样子,若说他诱拐裴真,只怕他并没有这个本事。漓水**隔着连心锁初见,谢岑关便知“师吾念”绝非善茬。天都山屠戮子弟,血流成河,他心知肚明,这个表面上温和亲切的孩子比恶鬼更加可怖。
谢岑关叹了口气,道:“你确定百里决明不会过来偷听?”
裴真缓缓摇头,“师尊为人光风霁月,从不屑于做宵小之事。”
“他生前杀了玛桑那么多人,我只怕你师尊没你想象得这般可亲。”
裴真不欲多做解释,只道:“此处说话,绝对安全。”
“好吧,”谢岑关痛苦地薅头发,“寻微,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怎么一点儿也看不透你?是百里决明招惹的你,还是你招惹的他?若他欺负你,只要你说一句,拼了我这身烂皮囊,也同他同归于尽。”
“此事原本同你无关,然而现在师尊已然认定我是你的私生子,便是有意撇你出去也没法子了。师尊看重人伦大义,日后少不得走动寒暄,我下面说的话,你听好。”裴真眸色深深,一字一句道,“欺瞒师尊的是我,蛊惑师尊的是我,并非师尊欺我年少,是我恃弱欺师。错在我,罪在我,师尊一无所知。”
“你……”谢岑关气得手抖,齿缝里咬着字,硬是说不出口。他闭了闭眼,艰难平复心气儿,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离经叛道,罪大恶极,我就不说了。倘若百里决明得知真相,你要如何收场?”
裴真低下眼眸,摩挲着青玉扳指,道:“我自有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谢岑关道,“让我猜猜,无非是抹掉一个身份,用另一个身份同你师尊厮守终生。你要以男人的身份活下去,那就只要让‘谢寻微’去死。暂且不说这法子行不行得通,孩子,你清醒一点,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你能圆一辈子么?”
裴真的笑意渐渐敛了,阴郁和灰翳在眼底凝聚。他当然知道谎言如镜花水月,总有戳破的那一天。那时师尊会如何,他又该当如何?
“你说得在理,到那时师尊定不会原谅我。”裴真竟然笑起来,他的笑容清淡温和,却又无比危险,“那就只好用老法子了,将师尊锁起来,封住他浑身的穴道,让他做一个没有功法的鬼怪。他会恨我、怨我,无妨,”他顿了顿,复道,“我只要他睁眼闭眼,皆是我。”
谢岑关不可置信看了他半晌,才道:“寻微,你是不是有点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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