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臣不是故意跟着您的,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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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四海带着一众内侍, 手持凤令浩浩荡荡的来到赵府,只见叶夫人一袭緑衫,正站在赵府门前。

冯氏已经被赵沉渊接去了龙四海京郊别苑居住, 叶夫人成了真正的赵府当家。

她见龙四海领了凤令,盈盈一拜:“臣妇见过大公主殿下, 殿下长乐未央。”

龙四海一笑, 声音漫漫:“叶夫人说笑了, 一个侧夫人,自称什么臣妇?贵妃娘娘规矩向来好极,怎的忘了教导娘家妹妹?”

叶夫人脸上一僵, 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却已经红了:“是,是妾身忘了规矩,还请大公主恕罪。”

“叶夫人不必如此,大家同为女子,这一套对本宫没用。”

生在皇宫,龙四海见多了这种阴柔娇媚却煞有心机的妇人,对此颇有些不耐烦,招了招手, 单刀直入:

“后宫近来屡有不符规制的器物出现,本宫奉了皇后娘娘的命彻查此事。有人举报说东西是从赵府, 叶夫人你手上流进宫中的,可有此事?”

叶夫人听了, 连连摆手:“不可能, 定是出了什么差错,臣妇,妾, 妾身一个小小的侧室,怎会,怎会……”

说着,她脸色变作煞白,一下子明白了大公主今日是冲着她那贵妃姐姐来的。

龙四海笑笑:“到底有没有,一看便知。叶夫人将库房钥匙和账簿呈上来吧。”

见龙四海有备而来,她又道:“这,这府中中馈一直是夫人执掌,妾,妾一无所知……”

望着那楚楚可怜的妇人,龙四海挑了挑眉。

这女人还想将罪名扣到一无所知的冯氏头上。

她不由冷笑:“本宫听闻这赵府当家可不是什么冯氏,而是你叶夫人呀。”

说着,她挥挥手,吩咐内侍:“既然叶夫人不想动手,那就给本宫搜。”

一声令下,内侍鱼贯而入。

眼看着内侍涌入赵府,叶夫人心急如焚,却别无他法。望着门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她眼珠子一转,忽的一下跪在地上,抱住了龙四海的腿,哭嚎道:

“妾身,妾身冤枉啊,大公主,大公主和皇后娘娘凭着这子虚乌有的罪名就来赵府抄家,这,这要妾身如何活?”

一哭二闹三上吊,叶夫人玩儿得炉火纯青。她声音颇大,来来往往的人纷纷驻足观望,龙四海拧了拧眉。

她在此胡说八道哭喊一通,若是传出流言蜚语,污了皇后的名声可就得不偿失了……

叶夫人抱着他的腿,却只是干嚎,脸上干干净净,一点儿泪水也无。她这是在作戏,心想着若是能以此逼退龙四海一时半刻,便能找机会把账本清理干净。

龙四海对她心里这点儿算计心知肚明,可是一时也没了法子。她正盘算着要不要暗地里弄晕这妇人,忽而听见一阵微弱风动,下一刻,刺耳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她低头,只见女人脸上赤红,大张着嘴却一点儿声也发不出来。恰好此时,一颗小石子滚落到了她脚边,虽不起眼,却让龙四海眨了眨眼。

她只迟疑了瞬间,便按住叶夫人身上穴位,半扶半推地与她一道进了赵府。轻轻一甩,叶夫人便倒在了地上,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龙四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解释道:“叶夫人莫担心,你只怕是被人点了哑穴,过不了多久便能恢复。”

“不过嘛,”她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侧头看着她,“这不会说话的人,平日里还是把嘴闭上的好。你宫里的贵妃姐姐都不敢这样闹腾污皇后娘娘的圣名,叶夫人倒是胆子不小。”

说着,她脸色已是冰冷。

“作为侧室,撺掇夫君毒害正室夫人;作为妹妹,和姐姐狼狈为奸,妄想以下作手法更变嫡庶尊卑……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正说着,赵景沓听见了声响来到前院,远远便瞧见他母亲被龙四海摔在地上,满身狼狈。

“你她娘做什么,快放下我娘亲!”

愤怒蒙蔽了他的双眼,他三两步朝着龙四海奔来,一把将她推开——

龙四海往后一个侧身,轻巧躲过,脸色冷淡:“本宫奉命办事,你母亲多有阻拦,怨不得旁人。”

“我呸,你就是个恶毒妇人,闯进别人家门打人,放眼天下,都没有这个道理!”

赵景沓见他娘亲受辱,脾气一上来,全然不顾什么君臣之礼,冲着龙四海举起了拳头——

龙四海眯了眯眼:“赵景沓,你敢对本宫动手?”

“老子打的就是你!”新仇旧怨,赵景沓怒气冲冲,口不择言,“毒妇,难怪连你那下贱的侍卫驸马都受不了你,老子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说着,他朝龙四海冲来,却连龙四海的衣角都不曾摸到,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高声叫唤。

龙四海见状,微微拢眉。

她还什么都没干……虽然她正打算好好教训教训这人。

赵景沓躺倒在地,只觉膝盖一阵剧痛,霎时间起了一身冷汗,然而却还没结束——

只听“嗖嗖”声响,十数枚铜钱破空而来,击打在他身上,穿透他的锦衣,刺破他的皮肉。涓涓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浸湿了他昂贵的袍子。

最令他惊恐的,是有两枚铜钱,从他大腿根堪堪擦过,只差分毫,他便……

他目光惊恐地看向距不远处的龙四海,像是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

龙四海挑眉笑笑:“你别怕,刚才那不是我。”

说着,走到了他的身边。

赵景沓满脸惊悚,只见一身锦服的女子平静地走上前来,朝他当胸一拳——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肋骨应声断裂。他只来得及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叶夫人眼见着自己的儿子被龙四海弄成重伤,却发不出一声声响,只得扑爬到了自己儿子身边,望向龙四海,双目深红,似是恨极。

龙四海目光淡淡:“本宫说了,不会说话的人,最好把嘴巴闭上。”

他千不该,万不该,在她面前说起八荒……

这时,内侍已经搜查完毕,将库房账册呈上前来,见到眼前这血肉模糊的场景,又看向一脸云淡风轻的龙四海,只觉自己双腿不住发颤。

龙四海一目十行地翻看账册,见其中有公孙皇后在找的证据,眼中闪过满意神色,朝着内侍挥挥手:“东西拿到了,回宫吧。”

说着,她抬步便要离开,走了一半,却忽然顿住了步子,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叶夫人母子俩,拧了拧眉吩咐道:“找个大夫,给他们娘俩看看。”

此事若传进陛下耳朵里,她又得好一阵解释。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确定一件事才行……

龙四海领人出了赵府,吩咐内侍先行回宫,自己却优哉游哉地走进了附近一条无人小巷里。

“出来吧。”她声音淡淡。

四下无人响应。

龙四海抿了抿唇;“八荒,我知道你在,赶紧出来。”

一阵清风拂过,小巷寂静,唯有两旁随风摇摆的皂角树发出哗哗声响。

她不由挑眉——

这人还学会不吱声了?

望着空荡荡的小巷,她心思一动,转而往巷口走去。

宽大的锦服虽然华美,然而绣着云纹金线的衣摆却在地上拖拽,让她行走颇为不便。龙四海拽着身上衣服,慢腾腾地走着,忽而身子一歪,“唉哟”唤出声来。

“唉哟,我的脚又扭了,上次扭得好没好全,又,又伤了……”

她蹲在地上,掀开裙摆,还没露出自己白皙的脚踝,下一刻,一个玄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殿下,可还好?”

龙四海低着头,嘴角不由自主地浮出一丝得意笑容,一把拽住八荒的手臂。

“抓到你了!”

女子颇为俏皮的声音里不带丝毫受伤的痛楚,抬头看着他,杏眼里满是狡黠。

中计了……

“殿,殿下。”八荒有些无措的垂下头来,“臣,臣不是故意跟着你的,碰,碰巧路过。”

此地无银三百两。

龙四海看着他笑意更加温柔。

一个月不见,这男人不但学会不理她,还学会撒谎了?

“哦,碰巧路过是吧?”她笑容娇俏。

八荒点头,身子僵硬,只觉浑身都不自在。

他一点儿也不喜欢骗她,可是……

龙四海凑近了些,又问:“那赵府门口的叶夫人,还有赵景沓,也都不是你咯?”

她脸凑得极近,近到八荒可以清晰地看见阳光下,她白皙脸上细小绒毛。

他只觉耳朵烧得厉害,无措地眨眨眼:“嗯,不,不是属下。”

“这样啊……”龙四海忽然撇了嘴,话锋一转,“既如此,明日陛下问起来,在赵府打人便都是我的过错,也只有我一个人受罚了。”

八荒一愣,眼前浮现出龙四海被蜀皇责罚的模样,急忙改口:“不,不,是,是属下,都是属下做的,和殿下无关。”

他满心焦急,十分后悔自己刚才撒了谎。

龙四海却继续逗他,故意垂了头,声音委屈:“你都说了只是碰巧路过而已,不必帮我顶罪。”

“不是,真是属下,是真的……”看着龙四海垂下眼帘,难过模样,八荒只觉手足无措。

“是,是属下打了那女人哑穴,又,又用铜钱打了赵景沓。全是属下,与殿下无关!”

他声音急迫,竟然还扯下自己空无一物的钱袋子,急切解释道:“属下刚才将身上所有的铜钱都用了,真,真的是我。”

“噗嗤”一声,龙四海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抬头看他,觉得这人真是傻得可爱。

她拽了拽他的手臂,哭笑不得:“我逗你的……暴雨飞针不是你的绝招吗,你以为将针唤作铜钱,我便认不出来了?”

八荒闻言一愣:“那,那陛下那里……”

龙四海无奈似的看这傻子一眼:“你放心吧,是那母子俩阻挠我办差,父皇不会将我怎么样的。”

“对了,”她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你的手,怎么样了?”

那日从山谷出来,她正欲为他找大夫,这人却已经没了踪影。

说着,她自顾自地扯过他的手来,只见左手还缠着纱布,刚才似是扯到了伤口,隐隐只见有猩红颜色溢出。

她皱了皱眉,拉过了他道:“天色不早了,你送我回府吧。”

八荒垂首应是,一路跟着她回了公主府。走到府门前,他正欲告退,却被她唤住了。

“走了一路口渴了吧,进来喝口茶再走吧。”她轻巧道。

主人发现自己跟着他,非但没有责怪,甚至还让他进府喝茶……

八荒望着夕阳下的女子,紧了紧喉咙,目光里有些不可思议。

“愣着干嘛,快进来。”龙四海拉住了他,将他带进府里。

两人刚坐下,御医便来了。

这御医姓钟,是蜀皇特地拨给大公主府的,对八荒并不陌生。钟御医一进屋,只瞧见被赶出门的驸马竟然与大公主坐在一起,眼中划过一丝惊异。

龙四海指了指八荒,朝他示意道:“他前些日子伤了手,您快帮他看看。”

“殿下,臣,臣无碍,不必麻烦……”八荒垂眸道。

这次,龙四海却没有顺着他:“一点儿也不麻烦,你老老实实坐在这儿,让钟御医给你看手。”

说着,她却是一把捉住他仍旧握着茶盏的右手,将他摁在茶桌旁,大有一种“不看完手别想走”的气势。八荒无奈,只得看着钟御医为他拆开纱布,露出里头血肉模糊的伤口。

皮肉裹杂着血迹斑斑,上头草草地撒了些金疮药,刚才纱布一磨。直接黏进了皮肉里。钟太医虽说小心翼翼,可是解开纱布的时候还是带起了一块血肉黏在纱布上。

八荒恍若无所觉,龙四海见状,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转头呵他:“你回去压根儿就没好好找大夫给你看是吧?”

八荒喉咙一紧,只道:“擦,擦了金疮药,不过是些小伤,没有大碍。”

他声音轻巧,龙四海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噎得她眼眶发红。

“小伤?你,你……”她快要被这男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八荒见状,赶紧递过手边茶水:“殿下,是,是属下有罪,罚我便是,您,您别生气。”

此话一出,龙四海原本噎在胸口的火气汹涌爆发,直冲天灵盖,侧头看着这个完全搞不清状况的男人,脑仁隐隐发疼。

她推开他递过来的茶,怒气冲冲呵他:“闭嘴吧你!”

龙四海捂着脑袋,满脸怒气,身旁的八荒一脸无措讨好,钟太医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给八荒看完了手,只说皮外伤严重,索性没有伤到筋骨,旋即开了外涂的药膏,让他早晚涂上。

绿莹莹的药膏泛着青草的香气,龙四海接过药膏,净了手,一点一点地为他涂上。

八荒本还想说伤口血污,别脏了她的手,刚一开口,却被龙四海恶狠狠一瞪。

“要是从你嘴里蹦出半个类似于‘别脏了手’的话,我,我就揍你!”

两人相处小三十年,龙四海在八荒面前向来是温柔体贴的模样,如今忽然凶狠起来,让八荒更是无措,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脸色,话到嘴边,倏然咽了回去。

微凉的指尖蘸着药膏在他掌心轻抚,伤口处虽然狰狞,八荒却一点也不觉得痛,只觉她指尖像是一把柔软的小刷子,拂过的地方带起一阵酥痒,一直痒进了他心里。

他抬目,只见龙四海眼眶还泛着红,却是一脸认真神色,握着他的手,像是握着什么珍贵的器皿。

上次在谷底,她也是这样……

八荒又看向自己的手,只觉这只手丑陋极了,一道刀痕将手掌一分为二,皮肉外翻,黑红青紫交杂,隐隐还在往外渗血,特别是与龙四海白皙柔嫩的手放在一起,更是难看。

可是他不敢再说“脏”,不知为何,主人似乎很生气。

然而望着龙四海认真面容,他心里却又是欣喜的。

她在看他,为他上药,满心满眼都是他。

他很喜欢,很喜欢。

“好了,”龙四海擦完药,颇为慎重地用干净纱布缠绕住了他的手掌,将药膏递了过去,“记住,早晚各一次,要像今天这样好好上药。”

八荒垂首应是,颇为顺从的模样让龙四海抿了抿唇,又补充道:“可不许阳奉阴违的骗我。”

八荒急忙摇头:“属下定不会诓骗殿下。”

龙四海脸上这才绽一个笑来,起身送客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进宫向母后复命,你回去吧。”

八荒点点头,刚走到门口,却忽然唤了她一声:“殿下。”

“何事?”龙四海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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