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温馨又安宁的午后, 瓷器的碎裂声显得格外尖锐,就好像平静的天空突然迸发出一道刺耳的霹雳,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最先有动作的是傅母,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外探, 一看到站在光下衣着光鲜的英俊男人, 立刻笑着打了声招呼, 笑容亲切又温和。
“沉非也来啦, 那今天可热闹了, 快过来坐吧, 有你爱吃的茶点。”
“斓姨。”韩沉非低低地打了声招呼,人却没动,像被什么法术定住似的死死杵在原地,明明整个人都被金灿灿的阳光笼罩, 却好像浑身上下都是阴霾, 神色深沉得可怖。
傅母正觉得有些诧异,目光向下一转,发现有个精美的雕花木盒就这么半敞在地上, 里面装着的名贵瓷器还滚了一个出来,完全碎成了两瓣, 于是忍不住奇怪地发问:
“这是……怎么回事?”
“没拿稳, 不小心掉地上了。”男人面上一片晦暗,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他看起来对这样价格高昂的损失浑不在意,微眯着眼直直地盯着正前方,努力地压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闻讯赶来的叶老夫人却反应极大,马上轻手轻脚地捡起碎掉的青瓷碗,又拿出木盒里幸存的那一只, 小心翼翼地对着光仔细察看,当瞧见上面明显的一道裂缝时,立刻一阵肉痛。
“多好的金边青瓷啊,怎么就给摔碎了呢?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她满脸遗憾地长吁短叹,简直是捶胸顿足。
见状,傅临北马上出言安抚道:“碎碎平安,外婆,喜欢这个的话我再给您买就是了。”
“哎呀这不一样,这茶碗是一对的,我看中很久了,本来是想要送给你们当贺礼的。正好沉非在收藏这一块儿门路多,我就请他帮忙了。”
“妈您也真是的,心意到了就是了,还送什么礼啊?就算要送,也要等他们住一块儿了再说嘛。”傅母掩口一笑,很刻意地为自己儿子争取福利,和叶老夫人叽叽喳喳乐作一团。
站在旁边的韩沉非瞳孔剧烈一缩,简直如遭雷击。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完全弄不明白眼下发生的这一切!
她们在说些什么?
怎么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林渐西和傅临北在一起了,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她们又在高兴些什么?
难道所有人都支持这两个人的事,也都祝福他们,只有我一个人反对?
叶老夫人念叨了好一会儿,聊着聊着心情就变好了,忽然神色狡黠地看向自己的外孙,开玩笑道:“沉非,既然东西被你摔碎了,要不这样,你再给你表哥的男朋友,换个见面礼呗?”
闻言,林渐西立刻很配合地一笑:“见面礼就算了,毕竟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他直接先发制人,果断地提及两人的过往,摘清关系,不给韩沉非留下任何抹黑的余地,也避免留下任何话柄!
“对吧,表弟?”眼含笑意,眼底深处却尽是冷漠。
这一声亲切的称呼乍一听十分柔和,却叫得韩沉非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冰冻在一起,连喉咙都像被人掐住了一样难以呼吸更无法发声。
叶老夫人却在一边笑得合不拢嘴:“既然连表弟都叫了,那这礼更少不得了。”
傅母则是有些惊喜:“小西,原来你和沉非之前也熟啊?”
“主要是交际圈重合了一小部分,有共同的朋友,之前录节目的时候也合作过很多次了,都挺愉快的。”林渐西嘴角一勾,解释得很详细,却也把两个人先前所有的相处都一棒子打成了冷冰冰的工作。
“什么节目?”傅母立刻感兴趣地追问,她心思单纯,一下子就被带跑了话题。
“是一档生活类综艺,叫《我和我的朋友》。”韩沉非迅速回道,他这会儿已经稍微缓过劲来,勉强恢复了一点往日的冷静,甚至开始发起反击。
“不过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和我表哥的事怎么一直没听你提过?”
“抱歉,之前没来得及说,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算是个惊喜吧?”
青年俏皮地眨眨眼,语气温和而平静,就好像两个人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可怜的交集,好像曾经那些对峙和亲近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于是韩沉非好不容易刚压下的火气蹭地又冒了出来,眼里涌动着浓烈的情绪,几乎就要藏不住了,话刚一出口就像是在质问:“可前几天你明明……”
叩叩——
是傅临北修长的食指敲击茶桌发出的清脆声响。
韩沉非下意识地转头,正对上男人面无表情的脸,眼皮轻轻一掀,就有一股迫人的气势迎面而来,好像出鞘的利剑带来寒冬的霜雪,震得他心口一颤。
“约翰森的并购准备得怎么样了,净资产预判和债务风险重新确认了吗?英国当地的运营成本尤其是人资状况都事先调研了吗?”
突如其来的连环三问正中命门,让韩沉非一阵气弱。
“……还没有。”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两个星期之内,我要看到第三版的方案,如果做不到,你的班子就可以重组了。沉非——”
傅临北语气顿了顿,挑眉的样子凌厉非常:“多分点心思,在正事上。”
看起来是公事公办的提醒,可话里话外那种居高临下的睥睨之感,却带着明显意有所指的警告和威胁——离林渐西远一点,别想动他!
该死的,这个人凭什么?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和林渐西早在多年之前就有了纠葛,也不知道两个人私底下是如何相处的,凭什么用这样的口吻教训自己?
韩沉非身侧的双手不禁紧握成拳,修剪平整的指甲都深深陷进了掌心,只觉得分外憋屈。可是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和傅临北抗衡,最终还是忍气吞声应了下来。
“我知道了。”
傅母一贯傻白甜,但这时候也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了,忙语气嗔怪地出来解围:“临北,你也是的,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聊聊天,怎么还要说这些工作上的事呢?”
“就是,人总要放松一下的呀!”叶老夫人也凑过来帮腔,“这样吧,我后院的花又需要打理了,你们几个小朋友都来帮忙,一个都不许偷懒。”
话音刚落,她就叫来女佣,给每个人都分发了花篮,“挑些开得好的摘下来,我要拿来摆盘的。”
韩沉非顿时眉心一跳。
很熟悉的对白,很熟悉的场景,走到后院的时候,甚至觉得这些花都和之前相差无几。
纤瘦的青年就站在层层叠叠的花丛中,那张艳丽的面孔被衬得愈发夺人心魄,这一切都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了上次他们在此处偶遇时的情境。
韩沉非闭了闭眼,冷不丁出声道:“林渐西,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似的,带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表面平静。
而林渐西却像是完全察觉不到他的火气,径自漫不经心地挑拣着花枝,偶尔拿出园艺剪刀采摘,端的是一派岁月静好。
“如你所见,我终于得偿所愿了。”语气看似平淡,背后却是藏不住的欣喜。
“什么愿?”是略带颤抖的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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