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宴开场之后, 便是同寻常酒会一般的觥筹交错,还有来自一众叔伯和生意伙伴的亲切问候。林瑜熟练地应付了一半,剩下的便由林父领着林渐西去一一拜会。
“傅总, 别来无恙啊。”林天成半抬头微微仰视着眼前高大俊美的男人, 说话的口吻客气又谨慎,“小瑾最近在傅氏实习,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当然不会——”傅临北不假思索地回道, 话说到一半,就看见对面的林渐西忙不迭地抻了抻自己的袖口,让腕间那块闪闪发亮的手表更明显地展露出来。
就好像在说:“你看, 你送的腕表, 我真的有在好好戴哦。”
真可爱。
傅临北只觉得心口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戳了一下,嘴角不自觉扬起,视线再落回到林天成脸上的时候, 便带上了几分温度, 让林父莫名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渐西对待工作一直很认真,各方面都学得很快,这次的项目有许多创新的点子都是他提出来的, 丰富了整体的设计, 是我要谢谢他才对。”
又是这样很典型的“傅式褒奖”,夸得精准具体毫不敷衍,慎重的语气一下子就加重了话的分量。
林渐西悄悄红了耳根,小尾巴又翘了起来。
“傅总过奖了。”在这样比较大的公众场合,他很有分寸地没有直接喊对方的名字,但是弯弯的眼睛里却满是清甜的笑意。
“是你谦虚了。”傅临北面色柔和地回看,深邃的眸底蕴含着极致的缱绻和温情。
两个人的眼神在林父眼皮子底下一来一回地纠缠,明明什么话都没说, 却仿佛心照不宣,莫名有种甜腻的氛围在四周荡漾,滋生出一点淡淡的暧昧。
旁边的韩沉非看得胸口郁气横生,酸溜溜的感觉瞬间涌上了喉咙,当下就忍不住轻嗤一声:“林二少的手段自然厉害,假以时日,一定不可小觑。”
他眉毛一挑,还想再阴阳怪气两句,傅临北却迅速转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眼神里警告的意味很浓。
韩沉非马上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坚持两秒之后,悻悻地低下头,憋着气不吭声了。
弦乐乍停,古怪又针锋相对的气氛里,林天成咽口水的“咕咚”声便格外明显,简直想掏出西裤口袋里的手帕擦擦额角的冷汗。
他暗叹自家儿子艺高人胆大,连亲兄弟也敢一起搞,匆匆寒暄几句后就赶紧领着林渐西离开,然后面带笑意地走向一个面目威严的高大男人。
“小瑾,这是你乔伯伯。”
林渐西马上温和有礼地打了声招呼:“乔伯伯好。”
“好好好!”乔国正满眼欣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笑起来八字胡就跟着抖:“小瑾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谁知道世事无常,后面会出这些事,好在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他叹息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唏嘘感慨,而后话锋一转:“这是我儿子默川,比你虚长几岁,也没学什么本事,就公司管理方面还算有那么点经验吧,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去找他。”
话音刚落扭头一看,却发现乔默川神色怔愣,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正一错不错地盯着青年精致的面庞,眼珠子都快挂人家身上了。
不成器的东西!对面可是林家刚找回来宠上天的小少爷,不是你那群莺莺燕燕!
乔国正简直没眼看,只当是自己儿子风流的老毛病又犯了,赶紧拿胳膊肘狠狠捅了他一下提醒他注意场合。
但乔默川完全没理他,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连说话都磕磕巴巴:“你、你最近怎么样?还顺利吗?”
林渐西礼貌地一笑:“我挺好的。”
“吃的住的都适应吗?”男人神色局促,绞尽脑汁想趁机多聊几句,却只能干巴巴地挤出最没有营养的问题。
“还不错。”
这下轮到乔国正愣住了,探究的视线在两个年轻人之间来回打转,语气有几分讶异:“小瑾,你和默川,你们之前就认识?”
林渐西淡笑了一下,轻轻颔首算是承认,却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只是眉头微挑给了乔默川一个眼神。
见状,乔默川的眼底立刻划过一丝晦暗,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信口胡诌。
“公司之前跟科大实验室合作研究项目的时候见过,渐西的学业成果很出色,比我当年可优秀多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倒是挺有缘分的。”乔国正一听顿时了然,很欣慰地咧嘴笑起来。
“是啊是啊。”对两人实际关系一清二楚的林天成也跟着附和,看着多年老友一无所知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的心虚。
“林伯父,乔伯父。”这时候,路闻风迈着大步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朝两位长辈点头致意。
林天成面色和蔼地应了句好,然后语带关切地询问道:“小路啊,你父亲身体好些了吗?”路父原本也要出席这次的晚宴,但不巧昨天刚好着了凉有点发热,便没有出门。
“已经好多了,就是还不能见风,特意让我代他向您致歉。”青年神色温和地弯了弯嘴角,然后很快就把目光投向旁边的林渐西。
“小西,刚刚的曲子弹得很好,比从前又有进步了。”欣赏和喜欢完全溢于言表,眼底的感情无处潜藏,全部浓烈地流淌出来。
但林渐西的态度却不冷不热,甚至比刚刚对待乔默川的时候更加漠然:“多谢路少指点。”
明明是最简单的一句夸奖,他却偏偏用了指点这样的词,仿佛毫不留情地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楚河汉界,甚至还筑起围墙拦住了所有曾经的温情。
见状,路闻风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僵,只觉得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一瞬之间被击得粉碎,扯了扯嘴角强笑道:“还是叫我学长吧,这么久都听习惯了。”
乔默川一听立马冷哼了一声,虽然没开口,但不爽两个字简直是写在了脸上。
林天成:“?”这信息量有点大,怎么听上去小瑾和路家这小子也有过一段?
他看不懂但他大为震撼,想了想,干脆把听得云里雾里的乔国正往旁边拉,面上依旧乐呵呵的:“哎呀,看来还是他们年轻人有话聊,咱们两个老骨头还是去找老谭他们吧。”
年轻人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
“小瑾,你们好好聊聊,叙叙旧。”
“知道了,父亲。”林渐西微微一笑点头应下,然后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等他们都消失在灯光交错下的人群中,才回头对上乔默川和路闻风灼灼的目光。
“这里人多眼杂,不如换个地方?”
切尔顿宴会厅外的庭院一年四时景色都很美,在晚上亮了灯火之后,忽明忽暗之间更别有一番风味,只可惜此刻静静站在夜风的三人都无暇欣赏,浪费了大好美景。
林渐西端起手边的波什华红酒,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甜涩的味道顿时在口腔辗转开来,还没咽下去就先听见两声急切的阻拦。
“别喝了,你酒量不好。”
“少喝点。”
乔默川和路闻风几乎是同时开口,反应过来之后又同时变了脸色,互相神色冰冷地对视,彼此之间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能当场打起来!
但下一秒,他们就听见面前的青年轻笑了一声,带着点微不可察的轻蔑,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大脑,直接引发强烈的刺激和波动。
然后他仰头,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杯中红酒便被一饮而尽。
林渐西先前已经敬了一圈酒,香槟喝了不少,这半杯红酒度数也不低,可现下却眼神清明没有一丁点醉意,连脸色都没有一丝变化。
从前那个喝几口啤酒就晕得迷迷糊糊,双颊酡红只会说些傻话的青年,不知道去了哪里,甚至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人总会变的。”他嘴角一勾,眸中的亮光在如水的夜色里显得愈发意味深长。
“你说的没错,人都会变,我也会变,我已经在一点一点改好了……”乔默川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凑上去搭腔,嘴唇翕动,眼中神色极为恳切。
明明刚才在会场的时候已经想好了以后再也不去打扰林渐西,还他平静安逸的生活,把那些或苦涩或美好的回忆全部独自珍藏在自己心里。
可此时此刻,也许是夜色太过柔和,也许是周围的灯火太过缥缈,也许是青年忽明忽暗的侧脸太过惊艳,又或许,是他还没有完全死心,还在卑微地奢望着一个被原谅的可能,所以这些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改?”路闻风却像是听不下去似的立刻发出一声冷笑:“乔默川,你从前那些烂账和不清不楚的混乱关系,一句改好就能当不存在吗?”
“那么路大少,你从前对我那些冷落和忽视,利用和伤害,背弃和失信,一句知错就能当不存在吗?”
路闻风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匪夷所思地转过头,不敢相信最先开口反击自己的不是乔默川,而是林渐西!
“小西,你……你现在是在替他说话?”
林渐西无视他面上的惊骇和愤怒,神色淡淡道:“当时你选我做替身,除了我和哥哥长得像以外,其实还有一点,你觉得我没背景好掌控,对不对?如果我那时候就是林家二少爷,你还敢那么做吗?”
这句质问实在太过锋利,像刀长了眼睛专挑最疼的地方扎,路闻风几乎是立刻就失了声。
“我只是一个孤儿,没权没势又没钱,应付生活支撑学业已经很不容易,却还要被人蓄意接近雪上加霜,这是什么道理?”
“你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阔少爷,是我仰慕而望尘莫及的优秀学长,高高在上地愚弄一个人单纯的真心,让你觉得快乐吗?”
林渐西眸光转深骤然翻滚起浓郁的愠色,嘲讽连同怒意一同四射开来。
这番话是对着路闻风说的,但乔默川的脸色却在一瞬间变得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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