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吗?
那是肯定的。
胸口翻腾着的妒意和怒火汹涌得像是海上无休无止的巨浪, 磅礴的情绪不断冲撞着礁石,根本无法掩藏也难以平静!
可这是因为谁?
韩沉非心头微动,一向凌厉的眼神此刻却罕见地显出一丝茫然, 有点不大自然地恍惚了一下。
他忽然就不敢往下细想, 总觉得会把问题引到一个不可控制的未知方向,甚至有可能会推翻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
“怎么不说话?”林渐西挑眉看他, 那张精致的面孔近在咫尺,黢黑的眼瞳闪着亮光,带来迫人的压力。
看起来是在询问,心里却早已有了定论, 面色了然气定神闲,只等着看人出丑!
韩沉非最痛恨的就是他这一点。
好像高高在上看透了一切, 然后随意地操纵把玩人心, 还要故作无辜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偏偏只在自己这里露出阴森森的獠牙。
不行,决不能让他如此得意!
于是韩沉非迅速冷静下来,不紧不慢地开始打官腔:“林渐西, 那你希望听到我说什么?”
他不太明显地向后退了一点, 眉宇间神色疏淡, 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是铭风工作上的伙伴,你这样从私人情感的角度出发去揣测评判我的行为, 非常的荒谬。”
林渐西一听,立刻垂眸轻叹了一声, 似无奈又似嘲讽。
“韩沉非,我们两个人之间,就不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吧?”
“没什么冠冕堂皇,只有不中听的大实话。”韩沉非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 径自整了整领口,精英派头十足。
“我很早之前就说过,身为经纪人就应该规避艺人身边所有可能发生的风险,这是对他负责,也是对整个团队负责,更是我做任何事情的出发点。”
他毫不心虚地做出一副正直的模样,英俊的脸上神情凛然又严肃,还真像那么回事。
“噢——原来是这样。”林渐西故作恍然地点了点头,嘴角却挂上了一丝冷意。
“所以风哥以前有个关系尚可的同门师妹,还曾经受过他的帮助,可后来却突然离开了公司,也是因为这个?”
这问题简直一针见血,韩沉非顿时眼皮微跳,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青年却已经再次开口,而且话锋急转直下变得极为凌厉,眼睛里的寒光像是尖锐的利刺狠狠扎了过来!
“你自作主张给那个师妹换了公司,在录音棚里见第一面就威逼利诱我离开,处心积虑想和风哥上同一档综艺,录音、偷拍无所不用其极——”
和韩沉非已经推拉得够久了,不动声色地撩拨过,见缝插针地引诱过,也毫不留情地打压过,可要是每次都用同样的套路,用多了也就不好使了。
有了前面的积累,他现在需要的,就是一次突破,把这个人的心凿出一道巨大的裂缝!
眼下时机已经到了,所以林渐西这回没有像之前一样任凭男人含糊其辞把这件事轻轻揭过,而是决定彻底撕破脸皮,狠狠揭开这一层窗户纸!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到底是为了他好,还是为了你自己那点可耻的私欲,见不得别人同他走得近,就借职权之便斩断他全部的社交?真是好一个光风霁月尽职尽责的经纪人!”
林渐西眼含讥讽,嘴里的话简直像是连珠炮,根本不给对面的人任何开口的机会。
在这样连番的输出下,韩沉非那点隐蔽的心思和曾经做过的见不得光的事,这会儿就全部摊开在了太阳底下。
他一时之间甚至都想不到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辩驳,差点愣在当场,但毕竟心机深脸皮厚,被完全戳穿竟依然能保持镇定冷冷回击。
“林渐西,有的话不能瞎说,你这可是诽谤。”
甚至还在嘴硬,不见棺材不落泪。
林渐西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在极短的时间内收敛了面上的冷色和怒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慢悠悠地在周围转了一圈。
盛铭风的别墅很宽敞,一楼面积尤其大,客厅和餐厅的隔断处摆着一个很大的雕花红木书橱,上面的藏书很多,花格里则是各类看着价值不菲的装饰古玩。
林渐西顺手从当中抽出厚厚的一本,是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引论》。
“这是我送他的。”旁边的韩沉非瞥了一眼,立刻出声提醒,话里带着点隐隐约约的炫耀。
青年微微一哂:“书挺新的,看起来是没怎么翻过。”
韩沉非顿时一噎。
林渐西把书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目光往旁边一挪,又落到一枚深褐色的珠宝小盒上。盒子做工很精致,外面镶嵌着的细碎宝石已然很是昂贵,足可以想见里面的那一颗该是多么价值连城。
“让我猜猜,这个应该也是你送给他的吧?”
他眉毛微挑,手上“啪”地一声,轻巧地把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一颗流光溢彩的红色宝石,切割形状、纯净度和折射率都近乎完美,闪烁的光芒几乎晃到了他的眼睛。
Sinceridad Ruby,象征着“真心”的西班牙鸽血石,早在上世纪末已经停产,眼下这一颗估计是从哪个拍卖行或者私人买家手里辗转过来的,费心程度可见一斑。
“真漂亮,只可惜书也好,宝石也罢,你总是这样给风哥他不需要的东西,还妄图控制他、束缚他——”
林渐西眼波流转,话里意有所指,语气里的嘲弄和恶意简直要溢了出来:“所以很遗憾,你的真心,也只能被随随便便放在这样的角落了。”
这话登时就刺痛了韩沉非,平静的面色一下子卷起乌云,恍若风雨欲来:“林渐西,你懂什么?”
“我和他之间的事,轮得到你来置喙?”语气恶劣,态度傲慢,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可对面的青年听了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弯了弯嘴角笑得十分纯良。
“既然你看弗洛伊德的书,大概也喜欢研究一点心理学,最简单的墨菲定律总听过吧?”
韩沉非晦暗的双眼微微眯起,“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事情总会向着你所想到的最坏方向发展,就好像现在你口袋里有一枚银币,你担心它被小偷偷走,隔一段时间就看一次,可频繁的动作反而被小偷留意到了,最后就真的被偷走了。”
男人心口一跳,俊美的脸上立时闪过一丝阴鸷:“你有话就直说,少在这儿故弄玄虚。”
“是吗?这么不敏感啊。”林渐西忍不住轻笑,颊边的两个酒窝也跟着轻颤,这会儿看起来像是带着淡淡的嘲讽似的。
“难道你没发现,最近风哥对你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了吗?”
这话简直精准戳中了韩沉非的死穴。
从前盛铭风对自己的态度不说多热切,但至少还算温和。可最近这段时间却变得不冷不热,甚至总对自己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所以果然是林渐西在从中捣鬼!
于是韩沉非顿时就瞳孔紧缩,一下子彻底被激怒了。
这个人怎么能嚣张到这种地步?
是真觉得自己不敢动他吗?
“林渐西,我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让你有胆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同我作对!”
他下颔咬得死紧,露出流畅锋利的线条,眼底翻滚着黑沉沉的阴郁之色:“你真以为凭你那点手段笼络来的人,能带给你足够强大的支撑吗?”
“那不如我们打个赌好了,就赌最后你越想得到什么,就越得不到,而我却能够得偿所愿,全身而退。”
林渐西毫不回避地直视着眼前的男人,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又平静,像是根本不把他的怒气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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