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风暴》热烈而欢愉的旋律骤然响起。
层层迭起的汹涌海浪霍然展开。航船迎着暴雨击碎波涛, 仿佛无数只白孔雀展开珍珠白的闪亮尾巴。潮湿而微咸的海风扑面而来,冰凉的水雾喷洒出彩虹。
水手们拉动船帆,在风暴之中唱响热烈的生命之歌, 飞速摩擦的琴弓与琴弦之间几乎要溅出纯金的灿烂火花。
这首小提琴协奏曲写的是海上风暴, 却满怀激情与希望——它歌唱的并非大海的凶险, 而是浩荡大洋的壮阔与人类无畏的勇气。
站在费尔南德斯之家最高两层走廊上的宾客们都惊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种形式的沙龙。
乘坐电梯来到房子的顶层后, 此刻所有人都围在天井四周的走廊上, 俯瞰一楼正在激情演奏的音乐家们。
萨拉萨蒂自然是小提琴独奏,除他之外还有两把小提琴、一把中提琴、一把大提琴、一把低音提琴——这样的小型室内乐组合正好适合费尔南德斯之家。
维瓦尔第和萨拉萨蒂都是炫技派的小提琴家, 而萨拉萨蒂当然不会满足于一百多年前巴洛克式的旋律,即兴加入了不少属于他自己的华彩段落。
迸溅的音乐自下而上升腾, 从最底层的纯白、珍珠灰,到浅蓝、海蓝直至最上层的钴蓝瓷砖,仿佛一团团亮晶晶的泡沫自深海飞旋而上,回荡在闪闪发光的湛蓝海水之中。
大片的灿烂阳光则从头顶透明的玻璃倾泻而下,在每一片荡漾的水纹玻璃上轻快地跃起,汇成四面流光的瀑布。
“天啊……我这是真的登上了鹦鹉螺号吗?”有人喃喃道。
费尔南德斯之家落成时, 乔伊在大厅里办过舞会, 但也仅限于二楼大厅。
今天来到这里的大多数人,还从来没有走到过这座奇妙房子的内部, 更没有见过这座深海般的天井。
他们从未想过, 有着数世纪悠久传统的沙龙居然还能有这样奇妙的体验。
“这样梦幻的场景,我想都想不出来——但高迪先生居然能把它建出来,费尔南德斯小姐又居然能把它给安排成这样美妙的组合!就像是走进了梦境。”一个穿着俏皮鹅黄色裙子的女孩挽着约瑟夫的手,惊叹道。
“是啊,同样是大脑,我们的就只会说‘bravo’!看看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约瑟夫哈哈笑道。
“不, 是你只会说‘bravo’。我可以写一篇论文来赞颂这场沙龙,我们不一样。”黄裙子女孩做了个鬼脸。
乔伊忍不住笑了。
其实当初她参观巴特罗之家的时候,也有类似的感叹。
看看,同样学建筑,大佬可以建出这样的房子,而你只能在这样的房子里比别人更快找到厕所。
“这位是?”她好奇地问约瑟夫。这个女孩她并不认识。
“哦对,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约瑟夫马上热情地拉着那个女孩凑过来,“布兰卡·米拉。我的表妹。”
“费尔南德斯小姐,叫我布兰卡就好!”米拉灿烂地一笑,亲亲热热与乔伊行了个贴脸礼。
米拉?乔伊的历史名人雷达又动了动。
难道是那座著名的米拉之家的主人?
不对。那明明是位米拉先生,而且那座房子是高迪设计的最后一栋民宅,在原本的时间线上应该还要过三四十年。按照这个时间倒推,现在的米拉先生恐怕还是个小婴儿。
不过,既姓米拉,又和巴特罗家有关系,这位米拉小姐大概率和后来的米拉先生是一个家族的。
好,四舍五入,又是安东尼奥的一个潜在客户。
乔伊这样想着,顿时绽放出无比亲切的笑容:“叫我乔伊就好,不必客气。”
“乔伊,你的裙子也太好看了!”布兰卡的大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设计。”
乔伊笑起来:“谢谢你呀,布兰卡。”
这一次,为了配合沙龙的主题,她订做了一条地中海蓝的长裙——最后效果出奇得好。
这条裙子没有像一般的礼服那样用鲸须撑起膨大的裙摆,甚至没有过紧的收腰。
裙身随着腰身自然地起伏,最后在膝盖处收拢成鱼尾状。点缀着珍珠的闪色渐变绸缎荡漾着水波,胸前银白的鱼形吊坠熠熠闪光。
“真的太美了。是哪位裁缝做的呀?”有更多的女士凑过来问。
“是兰布拉大街43号的奥罗太太。她确实很不错,我提出的设想都能一一实现。”
“哎呀,我也要去找她做这样的裙子!”
“乔伊这一身裙子不错,”文森特趴在三楼的窗户上,瞧着底下热闹的人群,“特别是站在湛蓝的瓷砖前面,就像是深海里的美人鱼。玛丽,你说对不对——玛丽?”
玛丽回过神来:“啊,对。”
虽然没听到他说了什么,但只要说“对”就行了。
她又摆弄了一下手中那束鲜艳如火的石榴花,满心疑惑。
早上起来就有了。这是谁放在她屋子门前的?
“啊,你看安东尼奥,”文森特指着被众人簇拥着的建筑师,满脸羡慕,“他可真受欢迎——他一定幸福得要死了吧!”
看到那些人看安东尼奥的崇拜眼神,他都想学建筑了。
可惜他讨厌数学。
这句玛丽听见了。她用文森特听不见的音量小声嘟哝了一句:“并不。他已经遇到了艺术家所能遇到的最大灾难——他出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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