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啧,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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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欢欢身上松乏得要命, 上了药比前几日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子重,步子沉,走几步路都要扶腰撑着柱子歇歇。

她真觉得自己要死了, 摸哪哪酸,碰哪哪疼。

按理说最近陆太子忙得脚不沾地。

没有回来闹她, 上药过后休憩的这些日子,是好好歇息了。

但她还是浑身不自在。

提不起来力气,浑身没有半点舒坦,走两步都喘, 腰酸背疼。

淑黛端着一碗莲子酸梅汤。

宋欢欢坐在长廊下, 靠着红漆方柱,阖上眼睛休憩。她歇了好久, 终于将气匀过来了,总算是微微顺了一些。

就为这身上这波痛处, 被柔然那朝瑰公主取笑不下十回。

起先她还会羞,后来也懒得辩解一二了。

懒懒掀开眼皮子, 张开嘴, 要淑黛喂她喝酸梅汤。

“近日天凉了,酸梅汤虽然爽口, 姑娘也不该贪喝。”

宋欢欢看着她皱成一团的眉眼。

“淑黛啊, 你若是不想喂我, 就让我自己来罢, 跟着我天天溜来溜去, 累了吧。”

宋欢欢拍拍身旁的位置,“来,坐。”

淑黛不敢坐。宋欢欢待她好,她知道, 但如今瘟疫肆虐,她提着神,半分气都不敢松。

坐下歇歇,还是省省吧。

三姑娘好,殿下才能安心不挂念,不然啊定是要两头跑的。

宋欢欢吃的东西,事先都要试过,莲子酸梅汤,着实太酸了。

姑娘没有身子,却能喝下去这么酸的东西。有时一两碗不够,四碗都不够她喝的。

“淑黛...你的名字是不是书袋。”

宋欢欢闭着眼睛喝,嘴里含糊不清说着话。

淑黛不识字,只说名字是杨管家给的,姑娘说是什么,或许真就是什么了。

主仆二人讲着话,没防备后面来了人。

是住在东宫厢房的陆潮汐,她身边跟着进东宫求拜见的虞思谦。

虞衍走了一步险招,他修习易容,本想着拿虞思谦顶罪。

才藏起来人,穿上官服,大理寺即刻有人来报,说陆太子抓了章太医进宫,章太医已经研制出治疗瘟疫的方子,虞衍顾不上管易容上的细微之处,将虞思谦塞进去一间厢房。

大理寺的随从问要不要进宫,如今章太医被抓了,他不能自投罗网,陆矜洲将消息放到大理寺,就是为了激他的傻弟弟,要他转移,露出马脚。

只可惜啊,他手上还有棋子,破釜沉舟的关键,在于宋小姑娘。

须臾片刻任然等不到人发话,随从便接连喊了他许多声,虞衍思忖片刻,觉得兵行险招,“我们去东宫。”

随从不知道虞大人为何要去东宫,但想着他有自己的用意,没多问,只侧面提醒道,东宫守卫森严,若是没有殿下的手令,不若是寻常人等,便是高官贵门也进不去。

虞衍如今当真是受到上天眷顾的。

他在来时的路上还没有想好要如何混进去,岂料陆潮汐在门口,见到他来,提着裙子喜上眉梢跑到他身边,“小道士...咳....如今该叫你虞大人了。”

跟着陆潮汐做做戏,有她做保,虞衍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进了东宫。

“城内瘟疫闹得人心惶惶,我本来要寻空子去瞧瞧你,大理寺事多,看你比前些日子要清减不少,是不是没有按时吃饭?”

就怕多说多错,虞衍淡淡应付敷衍着。

陆潮汐自说自话,跟在他身边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黄莺,虞思谦总算给她好脸,她心里高兴,就没有收住话眼子,“我瞧你不止清减了,身量也拔高了。”

陆潮汐踮着脚在两人之间比划,“我估摸着你今年的年岁是二十了罢?”

二十了,二十就可以做驸马了。

驸马,她如今就惦记这个,小道士再也不是庶民,而是大理寺高官,做她驸马绝对合适。

虞衍要被伸过来的手碰到侧脸,连忙闪开,他做大夫的,性子很谨慎,陆潮汐寻的香气重,自然要避开,这是积年累月下来的习性。

陆潮汐被他的习性刺伤了眼,只以为他只做表面功夫,实则还在因为上回的事情埋怨她。

只嘟嘟嘴说道,“你不在大理寺帮忙,找来东宫,是为了瞧宋欢欢的罢...你来东宫是不是要瞧瞧她是否安好?”

当真是没有一处不记挂的,陆潮汐心里真是郁闷死了。

小家子气的婢女,虽说出身不好,却凭着一身本事,勾得世上好儿郎全都替她出头了,谁都记挂她。

“殿下不在府上么?此番前来的确是为了瞧欢儿妹妹一眼,但东宫比不上寻常处,公主擅带了下官进来,为防殿下怪罪,下官随您去给殿下问安,求个准话,行吗?”

哥哥妹妹叫得多亲热啊,与她就生分不已,说什么怕是给她惹麻烦,那是怕给她惹麻烦嘛,分明就是怕私自去瞧了小婢女,惹了太子哥哥不快活,届时觉得小婢女不安分,要责罚她罢。

什么都替她考虑,有没有想过她和他有多久没见着了?

陆潮汐心里的味是越吃越重,心下想拦着。

“太子哥哥不在府上,你私自要见她人,只怕不合适,你要和她带什么话啊,要说些什么,咱俩认识的时日不短,也算是有不浅的交情,你不若说与我听,我帮你传达给她,就好似从前一样。”

回去从前罢,再不要记恨她了。

就为了一巴掌何至于此,与她生分得距离要拉这么远。

心眼怎么这么小,陆潮汐的目光落到‘虞思谦’的脸上,不知道为何,盯着盯久了,油然而生出一股陌生感,脸还是那张脸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怪异......

宋欢欢如今半死不活,太子哥哥往死里搞她,白白嫩嫩的皮子看不出来怪异,但走起路来都要人扶,近些日子下来腿脚都是打颤的。

有什么好瞧的,瞧了只怕他心里也不好过吧!

“我想见见欢儿妹妹,一眼也好...”

男人脸上都是落寞的神色,陆潮汐望着他,“......”

一咬牙,心一横。

“好了好了,我带你去看!”

瞧见人了心里不好过,可别怪罪到她头上,不是她自作主张,而是他自己要过去找人的。

于是局面就变成了不请自来的陆潮汐带着本不该出现的‘虞思谦’。

“宋欢欢,小...虞...大人找你。”

小姑娘本来只拉出一条缝的眼睛,听到虞大人三个字,以为耳朵出现了幻听,睁了一下眼睛,待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后,眼睛都瞪大了,忙拉起淑黛的袖子遮住小脸蛋,人慌慌张张往后藏。

“什么?”

她不想要露馅的,小道士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他全都知道了。

陆潮汐恨不得她出丑露丑,拽开淑黛,莲子酸梅汤洒了一地,宋欢欢小脸蛋露出来,她见没处藏,脸挡不住,竟然背过身去,含糊不清来了一句。

“是不是认错人了。”

虞衍同她也是有过相处的,不必过于佯装熟稔,至于宋欢欢和虞思谦二人之间的牵扯,虽然不甚清楚,但在此情状下,也不会露出马脚,他要的是在宋欢欢身边,陆矜洲杀到东宫来。

这就是他保命的符。

“欢儿妹妹,瞧见你好我心安了。”

陆潮汐在旁,听完虞衍的话心里酸得冒泡泡,又气又恨,气不是对着自己,恨是恨宋欢欢。

好在太子哥哥不在,否则虞思谦的舌头都要被拔下来,他不能觊觎太子哥哥的女人,否则要见识太子哥哥的手段。

宋欢欢心中尚且没琢磨出要和他说些什么,她开口避嫌不好,陆潮汐立在这里跟陆太子的眼线一样,更有那淑黛拦在她前面,护犊子一般。

“是有些时日没见了.....”

小姑娘斟酌着开口,不知为何,听着小道士不紧不慢的语速,总感觉不像他平日里说话的样子。

宋欢欢在淑黛后面,悄悄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巴巴瞅着他。

宋小姑娘被养得好,身上处处都长肉了。

虞衍看她日子过得好,心下更是稳了,走宋欢欢这步棋,他才能从上京城覆手为雨。

女人的作用大啊。

对上那双含情带笑的眼睛,宋欢欢越发觉得不对劲了,皮相还是皮相,但人的眼神是难以改变的。

宋欢欢看人从来不看脸,脸上的神色都可以伪装,真真含东西的地方,实际上是他的眼睛。

你要看一个人对你有无情意,你要看他的眼睛,爱你的人对着你,得不到你的时候,总是会羞会躲闪,他试探你又渴望你给他回应。

巴巴跟狗一样,可怜兮兮又贱。

陆太子是最好的例子,而小道士也一样,陆太子看她的眼神炙热入火,恨不得要吃人,而思谦呢,他渴望宋欢欢的回应,眼睛诚挚干净,永远都是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怯怯又勾人,他太真挚了,所以这双眼不像他。

这双眼温润似深潭,可以帮人吸进去。

一点都真挚,反而像陷阱。

小道士没有这样的眼睛,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欢儿妹妹,我前些日子差人寻你的消息,派进来的人说,你身子不好,这是我寻人找的万补丹。”

虞衍从腰间取出蛊香的药丸。

加重量的翻倍,只要吃下去,宋欢欢的身体会越发香,药丸的的确确是有补气色,稳气息的作用。

她不会死,只会在床上吃些苦头。

但对于陆矜洲而言,会死。

他不是爱这个女人,虞衍全了他和梁安帝的父子情分,让他们父子作伴,都死在女人的身上好了。

倒出来一颗,递给小姑娘,“欢儿妹妹吃了,这是补足气血的药。”

澄黄色的药丸,泛着淡淡的香。

宋欢欢心里打鼓,她磨磨蹭蹭没说话,打不定主意要不要接。

幺女移开对上男人的那双眼,垂下眼皮子,脑子转来转去地想。

真的不像,虽然这几日睡得迷迷糊糊不省人事,但外头的事情,淑黛每日都是在她耳边念叨的,从来不会遗漏半句,正是多事之秋,多几分小心总是好的。

她如今在太子身边,虽说陆太子对她有怜惜,难保不会有人给她当出头鸟打。

万不能被人算计,陆太子虽说庇护他,但瞧着如今的阵仗,朝着他这个储君来。

临了,未必,顾得上她。

情情爱爱与江山社稷,她自知自己几斤几两,有多重,故而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会把她的位置摆得那么高。

虞衍赌了有旁人在,宋欢欢只顾着自己,不会试探他。

毕竟他递过去的药丸,宋欢欢点点淑黛的肩膀,叫她伸手接了。

岂料,宋三姑娘小心谨慎,不经意还是张口来了一句。

“思谦哥哥,上回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你送我的玉兰花簪子不慎被我遗失了。”

“我平日总爱戴着它,但我性子马虎不记事你也知道,如今不知丢哪里去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劳烦思谦哥哥能否告知我在哪里打的簪子,我叫淑黛再差人打一支。”

虞衍的眉心几不可察触了一下,微微淡笑道,“好。”

宋欢欢心中大骇。

呸,好什么好,什么玉兰花的簪子,那分明是鸢尾花。

小道士对她上心。

说些什么都谨言慎行,那簪子给她之前,握在手里如同揣了什么宝,生了他的掌心热又沾染了紧张的汗。

不会在什么花样的簪子上犯出差错。

这人不明身份混进来,绝对是要冲着她来,保不齐要给人当肉靶子了。

他正要走过去,谁知道,宋欢欢伸手拽过来一旁听二人言语的陆潮汐公主,连带着淑黛的后襟往后退了一大步。

将她二人挡在前面,探出一个头,嘴里大喊着抓刺客。

敢在陆太子这里动手脚。

真是小看人了。

淑黛挡在前面跟母鸡护鸡崽一样,但陆潮汐倒退几步后,挣脱她的桎梏,转过头对着宋欢欢一顿骂。

“你发什么神经!小道士好心来看你,你闹什么要叫人抓他!”

潭义虽然不在,但东宫的高手纷纷跳了出来,刀尖对着虞衍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插翅难飞。

虞衍眼中划过一抹狠毒。

瞟过陆潮汐,目光定在躲在最后面的小姑娘身上,他笑着说。

“欢儿妹妹,你不愿我来吗?”

“我们是有些日子不见,但也不至于到兵戎相向吧,是不是我不请自来,让妹妹烦心了,故而妹妹要与我划清界限。”

东宫的人久久不定,也是碍于他身上的官服,大理寺卿的官服啊,都能认出来。

宋欢欢眼尖儿,看得出来刚才身边有人猫着身子去找杨管家了,东宫很大,到荷花长廊底下有些远,杨管家来之前拖拖时辰也好。

人敢来她这里,必然是有备而来。

先套套话再说,旁的都不管,先稳住了套几句话说,陆潮汐在一旁急得不行,她大声呵斥东宫的侍卫,“本公主命令你们退下!”

刀剑无眼,要是捅了小道士怎么办。

宋欢欢拽着她,陆潮汐甩开她的手,谁知道宋欢欢跟她犟上了,两只手拽着她,“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别过去,如今外头的瘟疫闹得那么凶,他是如今是官府的人,保不齐就是从瘟疫街过来的,别过去了,隔远些说话也是一样的。”

虞衍眉眼一沉,他并不认为宋欢欢把他当成刺客,叫这么多人围住他,只是担忧他从瘟疫那边过来,担心自个被染上。

她虽然贪生怕死,但不会如此大动干戈,所以是认出来了么?

但怎么可能,他几句话没说,破绽到底在哪里?

虞衍不说话,陆潮汐看他神情悲戚,以为他是被宋欢欢这番话伤到了,心也跟着不舒服。

“宋欢欢,本公主看你是被驴踢了罢,脑子不清楚?”

“他是小道士啊,哪里是什么刺客,你既然知道外面瘟疫闹得那么凶,小道士担忧你的安慰,心里记挂你,百忙之中抽时日,又冒着得罪太子哥哥被贬黜的可能,来看你,你倒好,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对得起他为你挡的巴掌,为你用的每一份心思吗?”

“你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坏啊,你就不配活着!”

陆潮汐挣不开的手,她也不敢太用力和宋欢欢闹,太子哥哥要她怀孩子,如今的宋欢欢金贵的很,要是力气用大了,摔到她哪,亦或者碰到什么地方。

得罪了太子哥哥,她和思谦就更不可能了。

宋欢欢没有说话,这辈子什么话没有听过啊,还差这几句,当年宋清音冲着她脸骂她贱人,小泼货,唾沫星子都飞到眼睛里,陆公主这么点话就是毛毛细雨。

“你松开我!”

东宫的侍卫得了潭义的授意,只听宋欢欢的,陆潮汐白吼出一嗓子,所有人都没有动。

陆潮汐没办烦,只得在她身上下功夫。

“太子哥哥不在,你也不必再装了,你和她认识的事情,我早就捅给了太子哥哥,你要避嫌,生怕东宫里的人知道,传到太子哥哥的耳朵里,大可不必了,太子哥哥早就知道了。”

宋欢欢心里一咯噔——

陆太子早就知道了.....

早就?

知道了?.......

她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就在此刻崩断了,脑中就只有几个大字飘过,陆太子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会不会也知道她耍的把戏了。

到底在什么时候,什么时候露馅的。

小姑娘的脸色白了好几番,脑中一片空白,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陆太子知道的,知道多少了,陆潮汐把她所有事情都捅出去了!

幺女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陆潮汐看着她一愁莫展。

真是感觉到痛快这些时候在她身上吃的亏全都找回来了,简直解恨般,她也不必藏了,索性给她露了个干净,接着说道,“你和小道士的事情,早在之前,太子哥哥已经有了察觉。”

“他来找我问话,我把你所有的事情全都给她交代了干净,你私底下藏的,耍的小心思,小把戏,全都被太子哥哥知晓得一干二净,否则你以为太子哥哥为什么找了那么多人来守你。”

陆潮汐说的不对,宋欢欢先前就觉得有不对的地方。

为什么虞思谦能够进东宫,准确知道她在这里,还知道她身子不适。

至于陆太子呢,什么时候开始反常的?

他对她的态度,是折腾了她一个月的时候,不对!宋欢欢使劲摇摇头,不对,甚至还要更早,陆太子压着她在万和宫顶那回?

不对,到底是什么时候,小腹一阵阵蜷缩,有些疼,小姑娘腰酸,淑黛扶着她,宋欢欢的手一松,陆潮汐立刻脱了,推开前面的侍卫,跑去虞衍前面,给他拦着侍卫。

小姑娘还在想,所以这些日子陆太子总是压着她,一切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陆太子为什么最近总是翻来覆去地折腾她,不是心血来潮,是因为知道她的把戏了,所以往死里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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