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是陆太子亲自送她去, 宋欢欢总想着有这尊大佛在。
便是她上回逃学了,国子监的先生看在陆太子的面子上应当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罢?
再者说了,她打的小算盘, 只要跟在陆矜洲后面过了几圈,让国子监里的人都知道她是陆太子手底下的人。
可惜幺女算不如太子爷会算计。
他提前了时辰出门, 说今儿有事,国子监来得赶早,进来的时候,里头几乎没有几个人。
唯独几个扫地洒水的奴仆, 不管有没有人过, 头都不抬一下。
然而,空想着。
陆矜洲领着她早到了几刻, 小姑娘跟在陆太子身后,叫了一声先生安好。
那先生本还和颜悦色对着陆太子的脸, 听到她是上回逃学的人,转到宋欢欢身上也就难看起来了。
当着陆矜洲的面就开始数落她, 完全没顾着她是个女娇儿。
“小姑娘好歹是矜洲的手底下带的, 瞧着乖乖,怎么比他那个混账妹妹还能做得出格?逃学这种事情向来都是监里的男门生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怎么才第一日, 就胡闹了。”
陆太子还有妹妹, 便是当朝公主了?
太子爷翘着腿, 就坐在旁边喝茶, 好整以暇置身事外听着她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唇边那抹欠揍的笑就没下来过。
小姑娘低着头也不敢辩解,若是太子爷不在,好歹能将事情推到他身上一二,可惜, 当事人在,在这种场合里也不能多话。
只需要做出一副委屈认错的模样来,好叫先生知道他说这番话是有用的。
而她也知道错了。
被人逮住站着训话,说实在挺羞的。
与她想的没差,那先生训了没多久,瞧着她也算听话,不几多混。
没过多久,声音也就歇了。
“罢了罢了,既是跟在矜洲身边的,想必他今儿个带你过来之前,已经好好说道过了。”
先生的眼神很是嫌弃,宋欢欢点点头,小声说下回再不敢了,一定准时准点不敢胡闹。
先生适时指点几句。
“你既然知道逃学的错处,就要好好拿出一副认错的样子来,早课要开始了,先下去准备罢。”
宋欢欢才要走到陆矜洲身边,没抬头听见男人放下茶盏的声音,温热的指尖碰碰她的脸,“你先出去外头等,孤与先生有话说。”
宋欢欢点点头,出去的时候,将门带上了。
她也不敢走远,就在不远处的长廊下等着,廊下是蔓延的小池子,里头种了荷花,上京城里有池塘的地方,多数种的都是荷花。
荷花味道清幽,静气怡人。
宋欢欢走后,陆矜洲才收敛起样子,亲自给先生倒了一杯茶,“今年邦国刚进献的,就一封,您最喜欢的细茶,已经吩咐送到后方去。”
先生不仅是国子监的先生,更是太子爷曾经的老师。
从小教到大的,许多人不知道,太子养在生母柔妃膝下,而先生更是柔妃的亲哥哥,是陆矜洲的舅舅。
可惜柔妃早死,当上皇后没几天,人就走了。
先生不喜欢在朝堂混迹,梁安帝便给他当了国子监的第一掌师。
“我看你顽固模样,这么大了也没个正形,不想想自己的亲事早日成家,反而在外头养个小的。”
要真是清白姑娘,还劳烦他亲自送过来。
当着面就碰人姑娘的脸,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两人的关系,先生到底是人精了,又生知道陆矜洲的秉性。
接过陆矜洲的茶,先生坐下,喝一口心里的气也没消。
“舅舅这句话说的不对,不是养在外头的。”
先生重重搁下茶,打断他的话,“你还好意思说,我人老了不好意思听。”
言罢又瞥了陆矜洲一眼,骂他道,“没脸没皮。”
那姑娘才多大,嫰生生的模样。
和当今公主陆潮汐只怕左不过几岁,甚至要更小一些。
他也狠心收得进来,瞧着两人亲近的样子,也不像是第一回 了,只怕以前更有过亲密。
“舅舅教训的是,您肯说上她几句,又吃了侄儿的茶,那要好好照拂的。”
先生手里要拿个戒尺,只怕又要打到陆矜洲身上去,他没好气道。
“在我这里还能出什么事。”
陆太子略一挑眉,“自然是出不了什么事。”
“你今日过来,纯属就是为了这小姑娘?”先生问道,朝堂上的事情,并非没有耳闻。
康王如今越发势大,又将梁安帝哄得很好,陆矜洲这个太子位置只怕坐不长久了,底下的人都这么说着,流言西传东传,传到了国子监先生的耳朵里。
“自然是。”
“舅舅闲云野鹤,淡泊名利,在国子监里安养余年,教书学字,如今来看,您身体安泰,外甥在外头也心安。”
先生年龄大了,虽说面色气润都还好,但始终是上了岁数的人。
风浪若是大些,心里再稳,人的身子骨也站不稳。
“事情已经过了许多年,再翻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的储君之位,陛下对你的母亲有愧疚,你心里知道明白,别做一些消磨他的事情。”
“他终究是你的父亲,曾经也很爱你的母亲。”
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重心长。
陆矜洲不以为意,嘲笑道,“父皇上了年纪以求长生,耳窝子被女人吹得软了,什么话都能听。”
“愧疚?这已经过去许多年,早就不剩了罢,若是不翻出来,又怎么会叫那些人心慌记得,不是人老了,事情也陈旧了。”
“是我的父亲,不也是康王的父亲么,何况您也说了,那些都是曾经的事情。”
“父皇三宫六院,新人辈出。”
先生听着他说话,知道他也难的,叹一声,“许多事情你若是想做就去做,我说这些也不是想拦着你。”
劝不住的不必劝,只是要让他明白就好,这是两回事。
“今儿个不上朝,你也不必待在这里久了,叫有心人看见多话,那姑娘我会照看好,你走罢。”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值得陆矜洲来给他泡一盏茶开后门。
陆太子站起来正经揖了一礼,嘴边的笑没消,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
“多谢舅舅。”
早间起太早了,外头的长廊下坐着,趴着勾栏,一只手搁在外边荡着,宋欢欢的眼睛开始打转转了,就当她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
两根拇指揪着她的耳朵,把她提起来。
“偷懒皮子。”
不是陆太子还能有谁,宋欢欢跳着脚,另一只垫高,龇牙咧嘴说,“疼疼疼。”
“不疼不长记性。”
她惯会偷懒了,屁股落在哪里,就在哪里睡。陆矜洲使劲揪她的皮子,看她的确是眼睛疼得清醒,才放开手。
“你给孤小心些,若是在学堂上睡觉,回去拿鞭子抽你。”
宋欢欢捂着耳朵,眼睛都被泪水模糊了,忙说,“不敢的。”
“殿下说完事情了么?”
陆矜洲朝她靠近,将人圈在怀里,盯着她的眉眼问道,声音落在她的耳窝处,“三姑娘在外头,没偷听罢?”
宋欢欢连忙摇头,“奴没有偷听,只是等得久了,眼皮子困,偷偷打了一个盹。”
她的话才说完,陆矜洲伸手又要过来,朝着她的耳朵,宋欢欢怕疼,忙护住,“殿下,别揪耳朵了。”
陆太子要做什么岂容人置喙,弹开她的手。
“乖些,在国子监里多学些,晚上孤回去考你的学问。”
挪开小姑娘的手才看见她耳廓上面被他捏得红透了,陆矜洲这会没掐她的耳朵了,只摩挲在拇指之间玩。
小姑娘看着他,“殿下要走了么?”
站在不远处的淑黛,看见两人在说话,停下要过来的脚步。
陆太子站起来,“今儿个孤有事。”
宋欢欢看着依稀有人要进来了,只想多磨他留下来一会,“殿下在这里多陪着奴一会,殿下一走,今儿个白日都要见不着殿下了。”
话里听着很是委屈,舍不得他?
陆矜洲不信。
幺女最会骗人,那张嘴不知道还有多少实话没说。
“不听话晚上欺你。”
陆矜洲笑着威胁,眸子深邃得紧,他那张脸清冷俊逸,宋欢欢故意左右看了没有人,踮起脚往陆太子的嘴角亲了一口。
水眸弯弯,笑得狡猾如斯。
“殿下每回这样笑,最是诱人痒了。”
眼下之意,你不能怪她。
她总明白在什么时候勾人最好,什么场合叫他动不了手,上上回是,上回是,这回也是。
陆太子唇边的笑意加深,一发不可收拾,弯下腰与她平视,一字一句讲道。
“三姑娘这张嘴真厉害啊,要知道,没有下回了。”
陆潮汐是最早进国子监的,国子监二楼给她辟了一处阁房,她来得早能在里头休憩吃早膳,位置很好,推开窗正对下去就是先生门外的那条长廊。
巧了,陆潮汐准备下楼的时候,推开窗。
就见到她万年见不到一眼的太子哥哥,压着一个小姑娘玩,两人之间虽然没有任何亲密,但对视的眼神,气氛却能叫人一眼瞧出来旖旎。
她瞪大了双眼,想大声叫唤陆矜洲,但国子监里头安静,万不能喧哗。
陆潮汐走的是另一条路冲下去,绕了一圈,到那条长廊下。
无论是陆矜洲,还是小姑娘,两人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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