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日做了什么, 用了什么,你不都很清楚么?”
季翎岚并没有别的意思,他明白这是傅南陵出于关心, 并没有监视他的意思, 所以即便他心知肚明,也不曾阻拦过。
傅南陵连忙解释道:“阿岚,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见不到你, 很想你,想知道你做了什么, 吃了什么, 这样我心里会踏实点。若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便不再询问。”
季翎岚夹了一块炒青笋,放进傅南陵的碗里,道:“吃吧,你也消瘦了不少, 这次进宫定要多多爱惜身体, 你要时刻记得,你的身子经不住折腾。”
“嗯嗯。”傅南陵忙不迭地应声,夹起青笋放进嘴里。
“王爷,你还没说, 是否身边出了叛徒?”
“阿岚放心, 人已经揪出来了。傅南平了解我, 我也同样了解他, 他顶多是拥有一副健康的身子,脑袋却不是很灵光,况且以目前的形势来看,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看傅南陵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季翎岚稍稍放了心,忍不住提醒道:“王爷,入宫之后万事小心,切记莫要轻敌。”
“嗯,阿岚放心,我定会保住这条命,待回来定将一切向你坦白。”
季翎岚又给他夹了块鱼肉,道:“那御史府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与李大人会一同回来?”
傅南陵笑眯眯地吃下鱼肉,道:“我与李志是正好碰上,然后请他到马车上坐了坐,顺便说了会儿话,所以才去的晚了些。”
季翎岚挑了挑眉,看向傅南陵,道:“不晚,王爷挑的时机刚好。”
季翎岚心思通透,能猜中他的心思,傅南陵一点也不意外。
“李志在做官之前,只是个穷书生,穷到差点饿死的地步。就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被他们镇上的乡绅看上,招他做了上门女婿,改名孙志,也就是随了妻姓。自那以后,他虽然衣食无忧,却也没了自由。后来他进京赶考,高中榜眼,再后来便进了都察院,因为官职在身,他得以恢复了原名。可这么多年寄人篱下,他对孙氏已经养成了本能的退让,以至于在御史府,真正当家的是孙氏,而不是他。”
季翎岚不解地问道:“可刘夫人是孙氏的亲生女儿,孙氏为何会对涟儿受尽欺辱熟视无睹呢?”
傅南陵嘲讽地笑了笑,道:“那是因为孙氏现在受钱氏的钳制,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难不成这钱氏的来头很大?”
“倒是不大,只是个商贾之女,奈何御史府正好缺钱,被人拿住了银子,便相当于拿住了命脉。”
季翎岚听得越发糊涂,道:“这李大人和他的大儿子都在朝为官,这俸禄还不能养家糊口么?”
“若是平常人家,养家糊口是绰绰有余。只是这孙氏平日里大手大脚惯了,李大人那点俸禄根本是入不敷出,而孙氏的娘家又落魄了,她只能将主意打到儿子身上,自作主张地为李明真定了这么一桩婚事。直到下了聘礼,收了陪嫁,李大人和李明真才知道这门亲事,就算再反对,也来不及了。成亲第二日,李明真便请调去了辽广,至今没有回来过。”
季翎岚点点头,道:“这就难怪了。不过这李大人也是够糊涂的,即便是退婚,也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赔掉儿子一辈子的幸福吧。”
“李大人倒不是担心他的官声,而是担心退婚之后钱氏的境况,哪曾想这一时心软,竟给儿子娶了个这样的媳妇儿进门。”
“那李大人如何打算?”
“看李大人之前的表现,大约是会将钱氏赶出家门吧。至于孙氏,毕竟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念在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上,最多是收回她的管家权,将她禁足。”
“这般处理倒是合情合理。”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着,时间慢慢过去,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
“对了,上次遇刺的事,皇上怎么说,可查到了什么?”
“父皇震怒,下令鹰卫彻查,不管结果如何,总要做做样子。”
“那这么说,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父皇虽然病重,但人不糊涂,他在位二十多年,这点事还能看不清?只是就目前的形式,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即便如此,也不能任由平王胡作非为吧。”
“父皇心里有杆秤,左边是立傅南平为太子,右边是不立。傅南平自以为是的做法,正在一点一点的增加右边的重量,若他再继续下去,不用我做什么,他也会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倒也是,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超过这个度,纵然再不舍,该弃的还是会弃的。那你舅舅那边呢,高眉儿的死可有定论了?”
“据说已经找出凶手,是高府的一名奴才,因贪图高眉儿的美色,想要强迫与她,高眉儿不从,便心生歹念,杀了高眉儿。这套说辞,也就骗骗无知的百姓罢了,经不起斟酌。”傅南陵讥讽地笑了笑。
“那奴才认罪了吗?”季翎岚的眉头皱紧。
“认罪了。大抵是我那个好舅舅威逼利诱,让人认了罪,据说在狱里过的还不错,不仅没受刑,还有吃有喝,就等着秋后问斩呢。”
“这就是权势。无论高高在上的林贵妃,还是高眉儿,都是权势的牺牲品。”季翎岚忍不住叹了口气,明明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可他却无能为力,这就是权力至上的封建社会的生存法则。
“所以只有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势,才能让阿岚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才能更好地为阿岚的今后铺路,确保即便我死了,阿岚也能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生。”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认真和坚定,季翎岚心里的震动无以复加,呢喃道:“阿陵……”
傅南陵一怔,随即欣喜地说道:“阿岚,你终于肯唤我‘阿陵’了。”
季翎岚面色复杂地看着傅南陵,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傅南陵对他的感情了吗?这样的深情,他真的要得起吗?
“阿陵,你何时进宫?”
“今日,待会儿便走。”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季翎岚起身去了卧房,关上房门进了解剖室,拿了给傅南陵准备的药,包在一个纸包里,随即出了解剖室。
季翎岚将纸包打开,指着里面的药仔细的叮嘱用量,道:“阿陵,你可听明白了?”
傅南陵点点头,道:“阿岚说的每句话,我都铭记在心。”
“这些药只是以备不时之需,若是喝了惯常喝的药,就不要再吃这个,以免用药过量,这一点一定切记。”
傅南陵看着徐徐叮嘱的季翎岚,嘴角忍不住上扬,狭长的凤眼笑成了月牙,没人知道,传说中心狠手辣的王爷,就是这么好哄,只要季翎岚的一句话,便能让他喜笑颜开。
季翎岚被盯得一阵不自在,道:“傻笑什么呢,我说的话,你可听清了。”
“阿岚,我马上就要进宫了,有一段日子不能相见,你能不能让我抱一抱?”傅南陵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眼底满是期待。
季翎岚脸上一热,道:“待你从宫里回来再说。”
傅南陵虽然有些失望,但心里也多了几分期待,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阿岚可不能反悔。”
“我只说‘再说’,又没说别的,你是否想的太多了。”
“我不管,在我这里‘再说’便是应下的意思。”傅南陵索性耍起了无赖。
季翎岚一阵好笑,却也没有反驳,将药包仔细包好,放进傅南陵的荷包。
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些缓和,傅南陵有心明日再进宫,没想到庞立却来了王府。傅南陵虽然有些不舍,却也没再纠结,坐上马车便进了宫。
季翎岚回到院子,去刘涟的房间看了看,见他正在熟睡,便又退了出来。左右没什么事,便开始琢磨他要开的药店,晚上九点他进了解剖室,唐棠已经在这里等他,桌案上放着他点的麻辣烫。
“好香啊,已经很久没吃了。”季翎岚走向桌案,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腐竹放进嘴里。
“师傅,您还真准时,说九点就九点,我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我向来准时,跟了我这么久,你还不了解?而且这麻辣烫的温度刚刚好,从店里拿来这里差不多就是这个温度,你说等了好一会儿了,你觉得我会信?”
唐棠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笑着说:“师傅,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少拍马屁。说吧,遇到什么开心事了,今天看上去格外有精神。”
“今天李教授那边鉴定书传过来了,李明丽的具体死亡时间就在9月25号到9月27号之间,和师傅推测的一模一样。”
“就只有这些?你至于这么高兴吗?”
“不止这些。前几天,我们去李明丽的家进行了取证,发现了房间里的血迹,可以肯定她的家里便是第一案发现场。虽然现场经过了清理,但还是让我在洗衣机里的毛巾上,找到了属于郑明磊的头发。”
“他们原本就是情人关系,李明丽家里有郑明磊的生活痕迹很正常,这构成不了证据。”
“是,这个我知道,我还没说完呢,师傅别心急。”唐棠顿了顿,接着说:“那根头发很特别,是染过色的头发,银灰色,碰巧的是我也在李明丽的头发里发现了一根银灰色的头发,我原以为是李明丽的,不过还是基于咱们搜证的准则,做了线粒体dna的提取,在发现那根头发后,我也同样提取了线粒体dna,两者的数据完全吻合。”
季翎岚眼睛一亮,也跟着兴奋起来,说:“这可是关键性证据,只要能确定两者之间头发中的化学物质相同,那就能证明这两根头发同属于郑明磊,那杀害李明丽的罪名,他就逃脱不掉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个证据我没跟队里的人说,只有我和小金知道,我想等一切得到证实以后,再进行上报。”
小金全名叫金小涵,是警局给唐棠派来的助手,一年前唐棠已经升为正式法医。
“你这么做也对,毕竟队里有内鬼,不过留存证据一定要仔细、周全,以免辛苦得来的证据,到最后不被认可。”
“师傅放心,我已经不是五年前刚来的小白了。”
季翎岚看着唐棠,确实褪去了当年的青涩,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只可惜……他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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