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衣衫整齐, 而头发却未曾挽鬓,再加上她女儿只穿了一件中衣,可以说明这男人跟他们母女很熟, 熟到她女儿不用避嫌, 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选, 极有可能便是她们的亲人。”
“阿岚的意思是……”常林看向林石的眼神带上了审视。
林石见状连忙嚷嚷道:“你们看着我作甚, 她们一个是我儿媳, 一个是我孙女, 我心疼都来不及, 又怎么可能杀她们?你们这是信口胡说, 这是污蔑!”
季翎岚淡淡地笑了笑,道:“林老先生不必着急, 我并没说凶手便是你。”
林石愣了愣,似是想到了什么, 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道:“我不听你信口胡诌, 这凶手分明是图财害命,你休想诬陷我们!”
林石嚷嚷地声音很大, 院外看热闹的人更加好奇。一个老妪趁门口守门的差役不注意,快步走进了屋子, 看都不看门口被杀的林小玲,径直走到林石的身边, 急切地问道:“老头子, 到底怎么回事?屋里可有缺少财物?”
林石眼睛一闪, 大声说道:“少了,王氏这一个月卖豆腐赚的银钱没了,还有她的嫁妆, 你给她的银镯子都没了,这肯定是谋财害命。”
老妪便是王氏的婆婆李氏,在听到林石的话时,神情明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嚎了起来,道:“这个杀千刀的贼人,不仅杀了人,还抢了钱,那可是我们的活命钱啊,让我们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哦!”
李氏张嘴闭嘴都是钱,完全无视这屋里死了两个人,看得季翎岚眉头紧皱,心里对两人的观感直线下降。他懒得搭理两人,转头看向常林,道:“常大哥,凶手被王氏抓伤了,身上应该有伤痕,大概的位置应该是在手上、前臂,或者脸上。”
常林虽然年轻,脑子却好使,转头看向林石,见他手上并无伤痕,道:“你们家老二呢?”
林石惶急地说道:“常林,你可不能听他胡说,我们家老二那可是要考功名的人,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怎么可能杀害他大嫂和侄女。”
常林一听,便知道林石肯定不会说实话,直接无视他们,对门口的差役说道:“大贵,你和大力去后面的院子,把李志给我抓来。”
“是,头。”两人应声,转身就走。
林石一看急了,转身就要追,却被常林拦住了去路。
常林威胁地说道:“老林头,我劝你不要去,否则我就办你个妨碍办差,先打十大板。”
林石顿住脚步,看向常林,道:“常林,好歹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宁愿听信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不顾念咱们多年的邻里情分?”
“我穿上这身衣服,那就是官差,讲的是律法,不是情分。阿岚并未说凶手是谁,只说凶手被王氏抓伤,若林志清白,只要验上一验便可,谁也不会为难他。倒是你,对我们办差多番阻挠,更是让人疑心,难不成你家老二果真是凶手?”常林怀疑地看着林石。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我家老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怎么可能杀人?我只是不想他蒙受不白之冤,他可是读书人,一旦被人泼了脏水,有了污点,以后还怎么考取功名。”
“是不是清白,一会儿抓到人验验伤就一清二楚了。”
李氏听完两人的对话,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却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宝贝儿子被怀疑成杀人凶手,而始作俑者就是面前的季翎岚。
季翎岚正弯腰查看王氏脖颈上的掐痕,眼角余光看到李氏朝他冲了过来,连忙后退一步,那李氏收势不及,直接趴在了王氏的尸体上,看着王氏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她惊叫一声,白眼一翻,被吓晕了过去。紧接着季翎岚就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再一看李氏的裤子湿了,黄色的尿液顺着裤腿流到了地上。
在场的人都被看呆了,林石率先反应过来,扑到李氏身前,嚷嚷道:“老婆子,你怎么了?老婆子,你快醒醒啊!”
季翎岚一脸无辜地看着床上的李氏,心里却畅快多了,这种人就该受点教训。
林石指着季翎岚,愤恨地说道:“姓季的,我们林家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季翎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哭笑不得地说道:“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是她对我图谋不轨,我只是向后退了一步,连碰都没碰她一指头,你说我害你们?啧啧,居然被自己儿媳的尸体吓晕,可见她平日里做的亏心事当真不少。”
“你……你不要仗着有知县大人撑腰就为所欲为,真逼急了,我就到京都去告御状。”
“告御状?本官倒要看看,这是哪个刁民要告御状?”
话音一落,门口紧接着进来一人,身上穿着官府,头上戴着乌纱帽,身材有些臃肿,却挺得笔直,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
众人一看,连忙行礼道:“属下见过大人。”
季翎岚也微微躬身,行礼道:“小民见过徐大人。”
徐金海连忙摆手,笑着说道:“阿岚快快免礼。”
“谢大人。”
跟着徐金海进来的师爷,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把太师椅,放到屋内正中,殷勤地说道:“大人,您坐。”
徐金海走到太师椅前坐下,扫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季翎岚身上,道:“阿岚,这里到底发生何事,说于本官听听,我倒要看看,这嚷嚷着告御状的,是怎么被冤枉了。”
刚刚还指着季翎岚碰瓷的林石,现在跪在地上吭都不敢吭一声,将欺软怕硬诠释到了极致。
季翎岚瞥了一眼林石,道:“那我便详细地和大人说说。昨夜亥时,王氏已经睡下,突然听到有人叫门,听声音她认出了来人,因为来人是男子,她穿好了衣服去开门,又因为是熟人,她并没有挽起长发。男人被她带进门,与她因为某事发生争吵,吵醒了床上的林小玲。王氏连忙进屋安抚,男人也跟着她走进来,动手打了王氏和林小玲,王氏反抗与男人扭打了起来,以致于最后被男人扼住喉咙,造成窒息而死。林小玲被吓坏了,想要逃跑,男人杀红了眼,拿起桌上的烛台朝着林小玲的后脑砸了过去,造成林小玲颅骨骨折致死。男人站在林小玲的尸体旁愣了会儿神,随后仓皇逃离。这里的血迹,便是凶手拿着的凶器上滴落的。”
徐金海点点头,道:“那这么说来,凶手是个男人,而且是和王氏相熟的人。三更半夜,这王氏放一个男人进来,莫不是做了什么不守妇道的事?”
“并不是。”季翎岚将之前的话,重新解释了一遍。
林石慌忙说道:“大人,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做不得准啊大人。一定是王氏这贱人勾搭了汉子,这才招来杀身之祸,跟我们没有半点干系,这个贱人就是死有余辜啊。”
徐金海面色遗憾,呵斥道:“闭嘴!本官让你说话了吗?”
林石被吓得一个激灵,可为了儿子,他不得不豁出去。
“大人,他无凭无据,却诬赖好人,定是心怀不轨。大人,您明察秋毫,千万被中了他的诡计啊!”
徐金海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石,道:“老林头,你是否觉得本官今日不在大堂之上,就没了威严?若你再敢多言一句,本官便让人把你拖出去,尝尝板子的滋味。”
林石的身子一僵,张了张嘴,终是没敢再说什么。
徐金海冷哼一声,这种无赖他见得多了,只有以恶制恶才能制得住他们。
“阿岚,你说这凶手杀害林小玲所用的凶器乃是烛台,可有什么依据?”
季翎岚走到一旁的桌子前,指了指上面的方形痕迹,道:“大人请看,这方形的印记旁是滴落的蜡,桌子底下还有燃了一半的蜡烛,蜡烛底下有一个很深的圆孔,说明这里曾经有一个底座为方形的烛台。而林小玲后脑的伤口呈现的形状正好与烛台的一角吻合,再加上她头发上沾染的蜡的残渣,足以说明凶器就是王氏家中的烛台。”
季翎岚边说,边向众人展示他这样判断的依据。
“原来如此。”徐金海毫不吝啬地夸赞道:“阿岚果然不愧是阿岚,思维敏捷,观察仔细,本官自愧不如啊!”
“大人谬赞,小民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徐金海笑容满面地看着季翎岚,是越看越觉得喜欢,但凡他有个女儿,一定许配给季翎岚。
脚步声响起,王贵和孙大力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徐金海也在,连忙行礼道:“属下见过大人。”
徐金海摆摆手,道:“人抓到了吗?”
王贵答道:“回大人,属下无能,并未发现林志的踪迹。”
“废物!犯人都畏罪潜逃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搜!”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
徐金海看向跪在地上的林石,道:“老林头,你家老二去哪儿了?”
林石心里一阵紧张,头也不敢抬,道:“大人,志儿是被冤枉的,志儿不是凶手,还请大人明查啊!”
“老林头,你别给本官耍花样,若是他真的无辜,又怎会消失无踪?定是心虚作祟,才畏罪潜逃!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如若不然,本官就大刑伺候!”
“大人,志儿昨日出远门,说是与朋友一起去京都游玩,至今未归,昨夜根本不在镇上,又怎会是杀人凶手,还请大人明查。”
“朋友?哪个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这个小民不甚清楚,只知是一起读书的朋友。”
徐金海冷笑着说道:“老林头,你是把本官当成三岁孩童来哄?真真是不知死活!来人,拉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随着徐金海的话音落下,门外走进来两名差役,和徐金海行礼后,径直走向林石。
林石一看连忙求饶道:“大人,饶命啊大人,小民年迈,二十大板能要了小民的命啊!”
“林石,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家老二现在何处?”
林石哭喊道:“大人,小民说的都是实话,志儿确实去京都游玩了,小民没有撒谎,还请大人明查!”
徐金海见状不耐烦地说道:“拉出去,狠狠地打!”
“是,大人。”差役不顾林石的挣扎,架着他就出了门。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外面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林石的惨叫。
季翎岚躬身行礼道:“大人,我想去林志的卧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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