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
沈却摁着军粮簿一角,迟迟未翻页。
眼前浮现出虞锦泫泪欲泣、小心翼翼的模样,沈却不得不承认,他竟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捏了捏眉心,强打起精神,目光重新落在那些小字上。
候在一侧的魏祐屏息憋气,一边悄悄用衣袖擦了擦额前落下的冷汗,一边拿余光偷觑南祁王,心下不由惶惶,莫不是哪里出了差子……
他正绞尽脑汁揣摩这些当权者的心思,便听“吱呀”一声,元钰清推门进来。
魏祐恭敬地朝他点了点头:“元先生。”
元钰清拱手弯腰,“魏大人。”
寒暄两句之后,元钰清抵拳轻咳一声:“王爷,姑娘她不愿走。”
因魏祐在,他特地没喊成“虞姑娘”。
沈却蹙了下眉头,道:“她不走,你就没法子,要我给你出主意?”
元钰清与他对视一眼,竟是无比真诚地点了下头,“王爷,这回是真的没法子。”
四目相对,沈却撂下了军粮簿。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如何让素来足智多谋的元钰清都说没法子。
魏祐懵怔地看着南祁王就这么走了,连忙追赶上去,“元先生,元先生!”
元钰清不得不停下步子,摆上如沐春风的笑意,道:“魏大人有事?”
魏祐讪讪一笑,倾身过来,一手挡在唇边,低声问:“姑娘是……?”
实在不怪他多心,这次南祁王奉旨视察原州军务,魏祐提前特意打探这位年轻王爷的脾气性子,尽量做到百无一疏,其中有一条消息,便是这南祁王不近女色。
二十有三的年纪,莫说正妃侧妃,府里连个通房都没有。
因而魏祐才打消了给他送美人的念头,可元先生口中的姑娘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消息有误?
若真如此,他可要抓紧好好物色几个……
光看他那咕噜转的眼珠子,元钰清用头发丝也瞧出了他的那点心思。
魏祐要真敢送女人给沈却,只怕头上那顶乌纱帽也戴不长久了。
为了这魏大人的仕途好,元钰清轻笑一声,道:“哦,是府里的三姑娘。”
魏祐眸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打消了念头。
他失魂落魄蹬上马车,倏地一愣,他怎的没听说南祁王府还有个三姑娘。
南祁王有幺妹?
嘶。
他一拍大腿,道:“夫人可在府里?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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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溪与落雁对门而立,面面相觑。
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哽咽声,说来也怪,女子流泪她们见多了,但偏这虞姑娘哭得让人一颗心揪紧,于心不忍。
虞锦确实哭得肝肠寸断。
倒也不是装的,南祁王铁了心要把她送走,虞锦自知无法,一想父兄下落不明,蒋淑月还在虞府耀武扬威,而她前路渺茫,连日抑制的委屈便像洪水一样发泄出来。
“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
虞锦抱着双膝缩在床榻角落,埋首膝内,听到动静,连头都不抬。
沈却驻足半响,道:“抬头。”
口吻生硬且严肃。
虞锦僵了一下,她以为是那两个守在门外的丫鬟,没料到是他。
为了送她走,可真是煞费苦心。
左右没有希望了,虞锦仰起头,用手背抹了下泪,十分矜傲道:“走就走,阿兄竟如此容不下我,我留在此处也没什么意思。”
说到底,虞家二姑娘本就是有傲骨的。
南祁王是她的上上策,但也没谁规定过,下策一定走不通。
虞锦鼓起雄心壮志,背脊也立直了,道:“我便是沿街乞讨,也再不会碍阿兄的眼!”
凌乱的发髻,泛红的美目,泪迹肆意的小脸。
俨然一个活脱脱的小疯子。
还挺有骨气。
沈却莫名觉得好笑,他敛了敛神色,道:“用膳了吗?”
虞锦微怔,矜持道:“我不饿。”
打脸似的,话一落地,腹部便响了起来。
虞锦镇定地红了耳尖。
……
……
清风拂来,很快就将虞锦脸上的泪吹干了。
她望着长桌上的膳食,不言不语地埋首夹着饭粒。
动作又轻又慢,活生生吃出了一种悲壮的感觉来。
虞锦看着这白米饭,好似能瞧见自己往后惨淡苍白的日子。
她一会儿想不若暂且委屈自己嫁给承安伯府,一会儿又想如此委屈不如死了干脆。反反复复,虞锦的脸色也几经多变,手中的木筷也停在了碗口边
忽然,对面的人淡淡道:“用完饭,将要置办的起居物件列成单子,我暂留原州是为军务,并不久留,一切从简。”
“啪嗒”一声,虞锦手中的木筷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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