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室里,松香袅袅,寂然无声。
虞锦抚着砰砰乱跳的心脏,抿了口茶压压惊,悄悄抬眼偷觑面前的这个生着一双狐狸眼的年轻男子。
据说,昨日是他替她包扎了伤口,下人唤他元先生,想来应是南祁王的幕僚。
元钰清端坐在杌子上,眉心紧蹙,不可置信地打量着虞锦。
虞锦敛容屏气,只是搭在被褥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
沉溪见她神色略有些紧张,宽慰道:“姑娘莫怕,元先生是为姑娘瞧病的。”
虞锦低低“嗯”了声,长长的乌发垂下,十分可怜见的模样。
元钰清清了清嗓音,试探地问道:“虞姑娘……可还记得自己家在何方?”
虞锦抠了下手心,小心翼翼地朝他摇了摇头。
元钰清又问:“那可还记得昏迷之前的事?”
虞锦沉思片刻,只小小声说:“我只记得……我好似是来寻我阿兄的。”
闻言,元钰清眸色一亮,那也不算是全然记不得,他继而问:“姑娘还记得令兄姓甚名谁?”
四目相接,虞锦认真想了一会儿,便抬手抚上额头,泫泪欲泣,道:“我想不起来,头,头好疼……”
元钰清心一沉,望向她缠着细布的脑袋,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虞姑娘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虞锦哽咽摇头,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甚是无辜地朝他眨了下眼。
“……”
元钰清无言,心事重重地站起身。
这下麻烦大了,自古以来失忆之症最是难治,饶是他再博学,眼下也没有法子可解这症状。
他揉了揉眉心,重重吐出一口气,只吩咐两个丫鬟道:“照顾好虞姑娘。”
说罢,他推门出去,问侍卫道:“王爷去哪了?”
侍卫道:“回元先生,王爷一早便去了军营。”
军营。
算算路程,今夜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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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里,虞锦“过问”了自己的闺名后便称头疼,沉溪生怕她病情加重,忙道:“姑娘昏迷数日,身子还未痊愈,莫要再问再想,以免伤身。”
虞锦颔首,半响后,她轻声道:“我想沐浴。”
不一会儿,湢室水雾弥漫,热气腾腾。
热水弥漫过肩头,虞锦闭眼,连日的惊心动魄令人疲惫不安,眼下只觉得骨头和血都活过来,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她一手环住半身,指腹一下一下摩挲着小臂内侧的细肉。这是她思考时的惯常动作。
南祁王。
沈却。
传闻中此人并非是个热心肠的,不像是能随手救一个弱女子的大善人。
且沉溪与落雁喊她虞姑娘,想必是已知晓她的身份,那么南祁王肯出手相救,多半是因父亲的缘故。
只是眼下灵州这个情形,她即便是虞广江之女,对南祁王又有什么价值?
虞锦思忖片刻,细眉轻蹙,仍旧没有头绪。
但无论如何,南祁王府这棵救命稻草,她势必要抓住不放。
思及此,虞锦睁开眼。
恰撞上两双同情悲悯的眸子。
她稍怔,轻咳一声,心虚道:“我头已经不疼了,你们……不必太过担忧。”
沉溪与落雁连忙敛神,生怕雪上加霜,也不敢再在虞锦面前叹气。
虞锦鞠了一捧热水淋在肩颈,顿了一下,打探道:“那元先生,并非只是郎中?”
沉溪道:“元先生是府里的幕僚,擅谋擅医,且与王爷相识多年,情谊非浅,并非只是寻常郎中,说起来,半个主子也算得。”
这样……
怪不得虞锦看那人气度不凡。
她轻轻“哦”了声,顺着沉溪的话问道:“那王爷平日也住于此?”
沉溪应了是。
虞锦摸着下颔若有所思,她抬头望了眼紧闭的楹窗,从缝隙中窥得天色,这是要酉时了。
是用晚膳的时辰。
想到后头的大戏,虞锦心下有些焦躁,顿时没了沐浴的雅致。她重重吞吐了下气息,平素里沐浴要耗时一个时辰的人,潦草起了身。
画舫上并没有她合身的衣裳,沉溪暂且递上了一套红边白裙的侍女衣裙。
待简单梳妆后,虞锦便候着晚膳。
然而,直至自己的桌案上布好了膳食,也没见窗外的甲板上有任何动静。
虞锦蹙眉,心上横生一股焦虑。
但面上却不能显,她垂目夹了个虾丸。
半响,虞锦抬眸,神色自然道:“你们不必在此候着,眼下是用膳的时候,莫要因我耽误了侍候主子。”
落雁笑说:“姑娘宽心,王爷还没回呢。”
果然,虞锦眉梢轻提,略感失落。
晚膳后,虞锦站在窗前,凭栏眺望不远处的波光粼粼的湖泊。
沉溪与落雁互望一眼,默契地退了下去。
黄昏的余晖散落,又消失,天边的朝霞被沉云所替,清澈的湖泊倒映出斑斓,直到天一寸一寸黑下来。
盼星星盼月亮,虞锦总算把她要等的人盼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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