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这次换我等你
C城的冬天相较其它城市算不上寒冷，气温却也达到了令人难以适应的阶段。
医院的保暖设施并不完善，林筱笙已经整整三天没有睡过一宿好觉，过度缺乏睡眠导致他清瘦又过于白皙的脸上多了两抹青灰，看起来更加憔悴。
自那夜过后纪申没再来看他，母亲又不知道他住院的事，以至于在林筱笙眼里，这三天过得格外漫长，漫长到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一个人待在封闭的空间里总要找点事做，于是林筱笙迷上了折纸。
刚开始折些简单的，比如裤子、小船一类，后来不会的就在网上查教程。林筱笙很聪明，无论多么复杂的折法只要认真研究便能理解，对照着折出一摸一样的东西。
可慢慢地，他发现自己并不能从这其中找到成就感，然而头疼得厉害，也便不再折那些复杂的，一门心思放在折星星和千纸鹤上。
不断重复的折法得以让他从混乱的思绪中得到解脱，他像个机器人一样不断做着循环往复的事，原本明亮的眸光暗淡了许多。
有人说千纸鹤代表思念，那他又在思念着谁呢？
少年是知道的，只是少年不愿承认。
车祸让林筱笙暂时丧失了行走能力，他但凡想出门便要麻烦护士，又觉得来回折腾得很麻烦，索性不再出门。
“一、二、三、四……”
眼睫微微下垂，林筱笙用手指着边点边数，指尖轻轻掠过每只千纸鹤头部。
六十九只。
从手边抽出几张蓝色方形纸，少年手法熟练地将其折叠，不一会儿便折出四只惟妙惟肖的千纸鹤来。
他找护士要了个枕头般大小的玻璃罐，把折好的千纸鹤全部放到里面。
罐子被天蓝色填满，加上被认真擦拭过，看上去格外美观。
林筱笙小心翼翼地将其摆放到床头柜上，倚着枕头不知在想什么。
从柜子里找出笔和纸，在纸上写下什么后折好，塞到瓶子下面，又细细端详了一番，总算没了还差什么的感觉。
将手机里早已编辑好的短信发送，林筱笙长吁一口气，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淡然。
任由刺痛布满全身，他用拐杖支撑着勉强站起身，趁午休时间走上天台。
明明依旧没有一个人，他却觉得这里比病房热闹许多。
主干道上汽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风吹过耳边的喧嚣也清晰可闻。少年像是被这世上所有的热闹包围，从此身边只有人声鼎沸，再无寂寞孤单。
过去的事走马灯一般于眼前回放，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接客的时候，对方虽然看上去仪表堂堂，却是个内心极度变态的抖M，把他手腕被金属制品弄得通红算轻的，不管什么东西都一个劲地往他身体里塞。
后来他疼得晕过去了，然而对方仍没有丝毫要收手的意思，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折磨醒、失去意识，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
许是良心不安，这个客人临走时留下了一张数目不小的钞票。
直到现在林筱笙还清楚记得自己拿着这张钞票时的感受，悲伤、羞耻、愤恨，更多的是绝望。
因为他明白从昨天晚上语盐起，自己便没了退路。
他像个破了的布偶，被人毫不怜惜地破坏后丢弃，久而久之，绝望也便变成了麻木，足以让他忘掉以前的自己，甘愿堕落的麻木。
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妹妹的眼角膜还没有着落，母亲一天打两份工，忙得昏天黑地，却只有微薄的收入，要想让妹妹林南笙重新得到光明，只能靠他。
于是渐渐的，他习惯了一夜缠绵过后冰冷的金钱交易，人也变得狡猾而诡计多端、无恶不作。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般不思进取下去时，有个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像深夜里茫茫大海中的灯塔，引领他拼命向对方靠近，即使知道光明是假象，温暖也不曾属于自己，可那是慰藉，是他灰暗生命中难得的光。
在他难过时会温声劝哄，直到他心情好起来；会帮细心地帮他准备零钱买早饭，偶尔亲自下厨做他喜欢吃的鸡蛋面；就连上床时都温柔得要溺死人，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爱你”……
缓缓走到天台边缘，望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和曾无数次幻想过和喜欢的人并肩走过的熟悉街道，眼泪不知何时滑过脸颊，从几十米的高空下落。
或许下一世，他能更早认识他的纪先生。
妹妹不会失去光明，他也不会为了钱而出卖自己，能干干净净地站在喜欢的人身边吧。
……
不出十分钟后，纪申提着营养品和附近的米粥前来探望。
看着医院周围嘈杂的人群，他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快步走过去，看着那倒在血泊中的少年，心里的忐忑得到证实。
他终是没能第二次赶上。
手里的物品因颤抖而摔落在地，纪申像是疯了一样狂奔过去，将少年紧紧地抱在怀里，眼眶通红，“快去叫救护车！救护车！”
“人都这样了，叫医生来也没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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