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棠回过神的时候,基地已经放假了。
周见远要回乡下,坐飞机之后还要转车,是第一个离开基地的,之后是温祈跟Arika,宋星遥是今天早上的机票,提着行李箱下楼的时候盛棠正坐在椅子上发呆。
“我要先去把囔囔交给住在上海的朋友。”宋星遥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你真的还不回家吗?”
盛棠挽唇轻笑,乖巧地用脑袋蹭了蹭队长的手心:“嗯,路上小心。”
宋星遥显然欲言又止,但回头看着盛棠的眼睛又说不出话来:“饿了就点外卖,基地就剩下你跟小瑜了,他应该也没那么早回去,有什么事就找他。”
盛棠点点头,笑着跟他挥挥手。
最后的人声离开,盛棠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慢慢收起了腿,又把那条比赛的路线翻出来看。
他不是输不起的人,但接受不了窝囊地输。
跟xG打的第三场比赛,他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无力感。四保一这种打法可行的原由就是Carpe的个人能力支持,而那场比赛输的理由是他对线和支援的细节,没有对面中单细。
明明知道xG不改变BP思路的原由就是有备而来,但当时的自己思路已经僵化了,在输比赛跟安稳对线倚靠裴瑜的选项里,他挑了后者。
他害怕输,却连比赛都找不到节奏。
他翻了输比赛那天的官博,评论区虽然都是在喷上野,但盛棠也看到不少说他中路无作为的。
赢了比赛就把你吹捧到天上去,输了你就什么都不是,这是病态的常态。
“喵~”脚边传来很轻的猫叫声,盛棠低头,糖糖不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正在他椅子下面转圈,毛茸茸的长尾巴晃来晃去,大概是想找他。
盛棠叹了口气,落地把小猫咪捞进怀里,它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裴瑜好像帮他换香波了,一股奶香味。
也就小猫咪能稍微安抚他输比赛之后的低落。
“你才是小奶包。”盛棠点了点它的小鼻尖,回头看他在一楼的碗。
队长要把囔囔寄养到朋友家,走之前就把它的碗盆收起来了,现在只剩下糖糖的小碗在这儿。
里面还有小半猫粮,盛棠拿了两颗放到它跟前,糖糖不高兴地扭开了脸。
小猫咪脾气古怪,盛棠亲手喂到它嘴边的猫粮它不吃,放回去了又要喵喵地叫。
盛棠很轻地笑了声:“来,你有本事说人话,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它想吃小零食。”身后传来裴瑜懒洋洋的声音,盛棠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披着毛毯的裴瑜。
他抬手把柜子里的小零食拎出来,糖糖顿时双眼发亮,毫不留情地抛弃盛棠跑到自己主子旁边,还站起来扒拉他。
裴瑜轻笑:“你到底是小猫咪还是小狗,那么贪吃。”
盛棠看着糖糖迫不及待地用牙齿咬上零食,还一边很享受地半眯眼睛的表情,忍不住笑。
“狗一样的猫。”
裴瑜拍拍糖糖的屁股:“听到没,狗一样的猫。”
“还在因为输比赛的事情闷闷不乐?”裴瑜看着糖糖啃零食,随声问道。
盛棠垂下眼,指尖压了下自己的拇指指腹:“输比赛那段时间是,现在缓过来了。”
“总不可以每一场输完都消极两三天,”裴瑜说,“LPL无弱旅,到目前还没有一支队伍能从春季赛开始连胜到赛末。”
“我知道。”盛棠小声说,“但我就是很难受。”
他不是怕输,只是看着Arika跟周见远在比赛里迷失,心里会很茫然。
现在的MIG,难道真的不能打出一场能称为漂亮的配合吗?
“看过Arika之前的采访吗?”裴瑜摸出手机,调出一篇教练专访。
盛棠接过,这才发现是Arika之前呆的战队的教练采访,时间是两年前。
“关于Arika选手,现在都说他跟Lang是LPL赛区最有个人风格的新生代打野,您作为他的教练,怎么评价这名选手?”
“我曾经带过两名选手,他们都是天赋型,但Lang更加有自信,所以他对游戏的理解会更加以自我为核心,而Arika他偏细腻,大局观更强。这跟两名选手的个人经历有关。”教练笑容慈祥,仿佛提起Arika就是触到他最骄傲的点,“Arika选手的家人是极力反对他打职业,甚至把他送去戒过网瘾,我希望这个孩子能坚持并且达到自己的职业目标,给他父母一个好的答案。”
盛棠看完这段采访,微怔:“Arika戒网瘾?”
“之前在N1的时候,浪哥跟我聊过,当年跟他齐名的打野是被教练从戒疗所里捞出来的。”
Lang跟Arika是同一批青训生,短暂地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对他的经历略有了解。
Arika在戒疗所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但青训的两个月里,他几乎每天只能睡两个小时,过大的动静都会把他吓得浑身冒汗,偶尔会处于亢奋阶段拼了命地打游戏,又有时候会走一段路都喘。
Lang都怀疑自己同届是不是要出个宅男少年猝死训练室的大消息,但没想到Arika咬牙坚持下来了。
后来再见已经时隔半年,Arika状态好了很多,也跟他同时成了“最有个人风格的打野”。
“浪哥没跟我说具体是谁,但跟他齐名的只有一个人。”裴瑜看向Arika已经空出来的位置,“他挺不容易的。”
盛棠安静在原地,难以形容现在自己的心理是什么感觉。
真的有父母不支持自己的孩子,甚至把他送到网瘾戒疗所这种地方。
小九跟他说过,他以前在网吧混日子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人,戒疗所的保安直接创到网吧来找人,他的父母亲手给孩子绑上约束带,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里把孩子按上车。
而且很多戒疗所并不正规,甚至比少管所还难捱,以前最著名的就是电疗出人命的事情。
盛棠没有办法不震撼。
“我看过Arika去年的比赛录像,他操作是有的,只是最近几个版本改动,他从野核转移到围绕Swer制定刷野路线,战队成绩不好又重新回到以自己为重心……一系列版本变动跟战队策略变化让他有点迷失。”裴瑜看向盛棠,“他需要时间去重新认识自己,重新融入Cling选手为中单的MIG。”
“我……”盛棠那股闷在心口的气泄了出来,有点无所适从,“我不知道。”
裴瑜看着他内疚的表情,轻笑:“所以,MIG现在输,才是真正找问题的时候。”
两年职业经历的差距此刻鲜明地横在盛棠跟前,他有点羞愧于自己对比赛输赢的肤浅执着。
“你都知道吗?Arika的事。”
“昨天偶然翻到这份报告,才忽然想起浪哥的话。”裴瑜说,“也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
盛棠像犯了错的糖糖,低头垂着尾巴,一副自责的模样。
裴瑜忍住了轻揉他脑袋的冲动,只能把**施加给怀里的小猫咪身上。
“所以,我跟你一起反省。”裴瑜垂眼,“争取在年后解决问题。”
安静下来,盛棠忽然意识到基地里只有他跟裴瑜了,雯姐待会还会来一次,在基地补一点食材跟零食,今天之后只有他跟裴瑜留下。
“你……不回家吗?”盛棠用指尖轻绕着糖糖的尾巴,“过春节呢。”
裴瑜把掰剩下的另一半小零食放到糖糖跟前:“我没跟你说过吗?我被家里赶出来了。”
盛棠微顿,裴瑜还真的没跟他说过家里的事情。
看见盛棠一脸茫然,裴瑜轻笑:“那大概是当时想给你留一个酷帅可靠的印象,所以没跟你说。”
“啊。”盛棠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错开视线。
裴瑜当初给他的印象的确很完美,在赛场上是高冷AD,私底下是温柔男朋友,抛开自己误会的坏印象,他确实没有接触到跟裴瑜有关的其他负面消息。
裴瑜从来不跟他谈家里的事情,所以后续才会有那么深刻的……念念不忘。
“因为打职业吗?”盛棠问。
“也不完全是,”裴瑜把零食的封口袋摁好,“我还有个哥哥,跟你说过吗?”
盛棠睁大了眼睛看他。
“名校高材生,现在从政了,家族榜样。”裴瑜又伸手去戳戳糖糖的脑门,表情轻淡,“所以在我爸妈眼里,我就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他拿着俱乐部合同回家的时候,他爸差点把那几张纸撕了。
裴瑜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打职业前的状态交代给盛棠,语气轻松,神情淡然。
但每一个字都那么沉重。
“我也是,被家里赶出来了。”盛棠捡起猫零食的碎屑,起身到桌面用纸巾包起来扔掉,“我爸说我敢去打职业就别让他看到我,不然打断我的腿。”
回头时发现裴瑜在看他,盛棠蹦了一下:“不过我保密工作做得还不错,腿尚健在。”
裴瑜轻笑,掌心拢到糖糖的脑袋上,嗓音很轻:“你总是可爱得出乎我的想象。”
盛棠猝不及防被这句话撞了下心尖,这几日不平静的心绪瞬间漾起波澜。
但还没回味,桌面的手机亮了起来。
盛棠垂眼,打电话给他的是小九。
“你今年怎么过?”小九似乎是刚睡醒,嗓子还是哑的,“还回牧哥家吗?还是留在基地?”
“还没想好。”盛棠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裴瑜也不回家,如果他留在基地……”
“你不会是还想陪着他吧?”小九激动得点破音,“哥们,你还记得那是你,前……前那啥吗?”
盛棠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小九解释他误会裴瑜的事情。
“咳,你先冷静下来。”盛棠小声说,“我能解释。”
“你别解释,色迷心窍的东西。”小九唾弃,“你要再失恋抱着老子哭,我就把你扔街上。”
听起来相当恨铁不成钢。
“咳,大概是不会。”盛棠悄悄瞥了一眼身后,发现裴瑜正在看他,心虚地扭过头,“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我这不问你呢?你要回去我就跟你一块儿回去啊。”小九说,“还有陈澄,他最近直播好像有点起色,嚷嚷着要请客。”
陈澄好像不怎么敢跟盛棠说话,托他来问问要不要一块儿聚一聚,小九想着毕竟认识一年多了,吃顿饭也没什么所谓。
盛棠想了会儿,忽然意识到小九似乎不知道他跟陈澄的矛盾,应了下来:“可以啊,吃一顿吧。”
“那行啊,过两天,今天我跟你聚一顿?”小九清了清嗓子,“我,跟,你,懂吗?别待会捎上你念念不忘的前男友,半个小时后出门吧,我地址发你。”
盛棠笑着说好。
挂断电话,他看向裴瑜。
大概是小九嗓门太大,他捕捉到了某个关键字节。
“小九知道我是你前男友?”裴瑜的指尖轻轻托着糖糖的小下巴,双眼落在盛棠跟前,带着极轻的笑意。
盛棠轻咳,闪躲的目光最后还是回到裴瑜跟前:“……嗯,你,你介意吗?”
裴瑜被他这幅犯错事之后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放轻嗓音问:“介意什么?”
“介意他知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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