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棠仿佛陷入了一团名叫“裴瑜”的巨大棉花里,被褥遮在眼前挡去大半光源,嗅觉在此时变得尤为灵敏,紧扣住一丝一缕跟裴瑜有关的甜。
感觉到舌尖被轻碰的时候,盛棠猛地抬手推开了他的肩膀,近乎慌乱地抽出裴瑜的枕头。
裴瑜看着他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往后退了半步,微微舔唇。
“为什么突然生气。”
“为什么突然吻我!”
异口同声。
盛棠对上他困倦疲乏的视线,只感觉自己嘴唇都在发抖,想抬手去擦唇边的味道,又被那丝“裴瑜会难过”的念头阻扰。
可是他为什么要顾忌裴瑜的心情?明明是这个人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收别人的围巾,抱着他喊其他人的名字,现在为什么还有胆反问他为什么生气?
“我是哪里看起来很好欺负?”盛棠几乎是咬牙切齿,“再一再二这么对我,你有什么怪癖是吗!”
裴瑜因为生病思绪转得有些慢,回忆了半秒自己在克制不住吻他之前做的事,一个名字缓缓在大脑里变得清晰。
“我睡着的时候,说什么了?”
这于盛棠来说是一种直白的挑衅,好像他此刻的所有愤怒跟委屈对裴瑜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
他几乎控制不住:“裴瑜,我当初跟你在一起……”
“我是不是叫什么名字了?”裴瑜的手却忽然往前挪了半分,撑在松软的被子里,靠近他,“叫的是‘圆圆’对吗?”
“你脸皮怎么能那么厚?”盛棠说话的时候嗓音微微发抖,哭腔压抑不住,“还是你一直……”
“我十岁的时候养了一条金毛寻回犬,叫‘圆圆’,它陪了我将近九年,在去年夏天去世了。”裴瑜垂眼看着他湛然的泪眼,不由得放软了声音,“我以前生病的时候,都是它陪着我,我习惯抱着它。”
这是裴瑜的全部解释。
盛棠顿了两秒,迅速地错开视线,垂眼的时候泪珠从下眼睑坠落。
圆圆是裴瑜的狗?
裴瑜看着他愣怔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生病加持,他只觉的心口闷痛着。
盛棠因为他亲了自己而掉眼泪了?就这么讨厌他?
他抬手沿着盛棠的泪痕轻轻摩挲:“你会因为我叫其他名字伤心吗?”
“不会。”盛棠别开他的手,自己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一把,“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养狗。”
裴瑜回头,先把床边那只好奇围观的矮脚猫拎开,在被子里摸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找到。
他打开相册,把照片调出来。
“因为想告诉你的时候它已经去世了。”裴瑜把手机放到盛棠跟前,里面是一张生日纪念照,大金毛头上带着个纸皇冠,写着“圆圆”两个字。
之后有很多张生活照,裴瑜偶尔也会入镜,能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条狗。
裴瑜逐张翻过,最后的图片里只有一个小瓷罐,上面刻着“爱犬圆圆”。
盛棠看得眼睛都有点发干,扭过身自己眨了会儿。
裴瑜刚刚说的是“上来,圆圆”,现在分析起来确实是像对宠物的口吻。
裴瑜抽了两张纸巾,悄悄靠近盛棠,在确认他没有闪躲的情况下俯首靠在他的肩膀上。
盛棠感受到了,不自觉微微挺直了腰。
随后听见他轻之又轻:“对不起,刚刚亲了你。”
裴瑜不正常的体温像把盛棠的肩膀灼得发烫,他再次重申刚刚发生过的事情时,盛棠脑海里首先回忆起的就是那个不正常的吻。
随后掀开被子逃也似地离开他的床,还有他递过来的指尖。
盛棠站在床边克制着嗓音:“粥到了,喝完再睡。”
出门之前,他还是不忍心回头看了裴瑜一眼。
裴瑜坐在床边,脸色是病态的白,紧随而来的视线比地上的猫糖糖还要可怜一点。
盛棠不敢久留,更不敢剖析他眼神里更深层的含义。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才他发现心跳有多快,指尖轻微地发抖,肩膀燎过钝痛,唇畔蔓延着说不清的痒。
裴瑜刚刚好像咬了他一下。
他咬着嘴唇锤了床褥一拳,随后浑身泄了力气,脸朝下埋在了被褥之间。
“都干了什么啊……”
藏在裴瑜潜意识里的名字是他养了九年的狗,不是某个有暧昧关系的女孩。
可是围巾呢?
盛棠亲眼看到那个后援会会长在粉丝后台给他围上去的。
那个女孩总不可能跟裴瑜是普通的粉丝跟选手之间的关系,哪怕是什么后援会会长也不该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
裴瑜不止有一个圆圆,可是盛棠现在不敢问。
如果那个女孩跟裴瑜是真的,他像自取其辱,但要是误会……那他对裴瑜说那些“玩够了,分手?”算什么?
状态不好,脑子乱,盛棠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随便扯了两件衣服打算去洗个澡冷静一会儿。
盛棠洗澡常处于放空状态,蒸得自己浑身泛红脑袋晕乎乎的才知道出来。
洗完看到床边的闹钟,这才发现自己在浴室里呆了半个小时。
盛棠颓败地坐在床沿用手盖住脸,他以后要怎么面对他家AD?他们现在还能不能是普通队友?
叩叩。
敲门声传来,盛棠像是被吓到般站起来,惊悚地看着门口。
“盛棠。”裴瑜的嗓音还哑着,“如果出来了回一下信息。”
床边的手机随即亮起,盛棠看着裴瑜发过来的信息只觉得心乱如麻。
他随手点了个表情,让裴瑜知道自己没有晕在浴室,心里祈祷裴瑜就这么回去。
“我有话想跟你说。”可下一瞬门口却又传来裴瑜的声音,“不解决会睡不着,给个机会?”
盛棠抬手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克制着自己不要因为门外的人慌乱,整理好表情才去开门。
门外,裴瑜细长的指尖落到怀里糖糖的后脑勺,随后捏着后颈肉把猫提了起来。
刚刚在房间里耀武扬威的山大王就僵直在他的手里,只能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盛棠。
“刚刚它是不是给你添了麻烦?抱歉。”
“没有。”盛棠抬手托着小猫的屁股,不敢看裴瑜的眼睛,“它也没做什么。”
糖糖被托起来有活动的空间之后就挣扎着伸手去挠裴瑜,盛棠没想到这一人一猫能这么闹起来,干脆抬手把糖糖抱了过去。
裴瑜松开指尖,矮脚猫一个蹬腿又从盛棠怀里跳了下去,小短腿溜得飞快。
“没好好管教,我的错。”裴瑜也没去追那只叛逆小猫,站在门口看向盛棠,“你别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盛棠的指尖拽着外套的袖口,“刚刚在你房间吵到你休息,对不起。”
“是我把你拽上床的,我睡迷糊了。”裴瑜又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袋蛋黄酥,“给你的赔礼。”
盛棠看着蛋黄酥,心里难受得要紧。
从误会他开始,至此期间所有对裴瑜的怨气大半部分都在这一刻变成愧疚:“裴瑜,我是不是……”
盛棠是不是了半天都说不后半句话。
“之前跟你说在MIG里以队友的身份相处,但其实这个请求里夹杂了我的私心。”裴瑜温声续接,他知道眼前的小孩此刻没有整理好情绪,“我觉得挺狡猾,也对你挺不公平的。毕竟分手到现在,我还是对你念念不忘。”
这句念念不忘打得盛棠猝不及防。
裴瑜还喜欢他?
他牵起盛棠的手,把蛋黄酥放到手心:“在我对你仍有所企图的情况下,我还是应该提醒你,不用对我太好,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当普通队友吧。”
盛棠看着手心里的蛋黄酥,不知道是该还回去还是该收下。他总觉得自己跟裴瑜之间好像还隔了一层薄纱。
这层纱让两个人都看不清对方。
裴瑜似乎经受不住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有点泄气,垂着眼避开他的目光:“我只是还有点喜欢你,但并没有再想过跟你在一起了,你不用担心。”
盛棠只觉得手心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
手机响声打断了此刻平静却又压抑的气氛。
是宋星遥。
“队员们在小区门口了,小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你们吃饭没,要带东西吗?”
“我喝过粥了。”裴瑜看向跟前的人,把手机通话界面给他看,“队长问你吃饭了没有,要帮你带晚饭吗?”
盛棠的所有胃口都被裴瑜刚刚那句话打散了,心里像是珍藏许久的漂亮玻璃罐骤然摔碎,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垂眸摇头。
“小祈在给盛棠打电话,你见着他了吗?让他接一下手机。”宋星遥在电话里说道。
“好。”
队友的电话响个不停,盛棠放弃了跟裴瑜说话的时间,低头在床边摸到自己静音的手机。
温祈问他想吃什么。
“随便吧。”盛棠声音很轻,“我都行。”
挂断电话回头,门口已经空了,而楼下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队员们都回来了。
盛棠躺在床上,眼里只有墙壁上的灯光。
他做错了一件很大的事情,伤了裴瑜的心。
也是……要是自己莫名其妙被裴瑜误会,还说出那种伤人的“分手宣言”,他哪怕再喜欢裴瑜也不会在想着在一起之类的事情。
那么扭曲自负的性格,给别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盛棠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但只觉得心脏泵血的地方好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每一次跳动的时候都在刺痛。
他好像真的不会谈恋爱,也不适合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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