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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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鸥外给太宰治下达了银之手谕, 授予了他仅次于首领的权限,让他可以自由地动用港口黑手党内干部级别以下的任意成员。

因为黑衣组织无论是从规模还是势力范围来看,都要比仅在横滨范围内活动的港口黑手党庞大得多,考虑到这一点, 森鸥外将任务完成的期限也制定的宽松了许多, 允许太宰治在两个月之内采取任何手段解决掉这件事情。

“当然, 如果能在这中间稍稍地、稍稍地为港口黑手党补充点血肉也不错哦。”森鸥外是相当含蓄地这样说道, 他用拇指和食指捏着, 危险地悬着, 只留出一丝的缝隙,“一点点就行了。”

黑心资本家的意图其实相当明显。

他希望太宰治能够做到在将黑衣组织赶出横滨的同时, 再从这个富得流油的组织身上捞上一笔,来接济一下“贫穷又可怜”的港口黑手党。

能刮点油水下来就刮点油水, 一分一厘也是钱, 精打细算、节俭持家的森鸥外不嫌寒碜。

不过显然他也知道这是在为难人,才会说的这么矜持, 在暗戳戳的暗示。

“啊啊,真是会压榨人啊,森先生。”太宰治像是有些为难地蹙起了眉头,向后一倒, 摊在了柔软的沙发里, 抱怨着说, “又要毫不留情地把他们赶出横滨,又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交出钱财,还不能给港口黑手党树立起难缠的敌人, 你这简直就是让人家傻兮兮地花钱请你捅他一刀、事后还要千恩万谢地给出五星好评一样。”

他讲了个冷笑话, “听上去像是会上年度搞笑新闻的绝佳素材。”

“哈哈哈。”森鸥外干笑了两声, 含含糊糊地糊弄了过去,“总而言之,拜托你了,太宰君。”

太宰治看着他,脸上又带着那样捉摸不透的微笑,他说,“好吧,森先生,我会不择手段、竭尽全力地去完成这个任务的。”

“只要到时候你不后悔就好了。”

天边朦朦胧胧地织染上了橙红昏黄的色彩,半边云彩泛着柔软的粉红,另半边却已经被夜色侵染,透出了昏沉的蓝紫色。

太宰治踩着晚饭的时间点去接津岛怜央,便顺便在老板家吃了一顿咖喱饭。

这几日来,港口黑手党刚处理了一批叛徒,无论是收拾现场还是搬运尸体的工作都需要有人来做,织田作之助的工作便比往日更加繁重,他特地打电话来,抱歉地跟老板交代过晚饭是不能在餐厅里吃了,也因此,在结束晚餐后,太宰治就跟老板告别,带着津岛怜央回家去了。

为了消食,太宰治决定跟津岛怜央一起步行回家,路上可以边聊天边散步,等到走累了再去坐津岛怜央上一次没能坐成的出租车,这样就是一次完美的增进兄弟感情的活动了。

“哥哥,今天的工作怎么样?”

回家路上,津岛怜央有些好奇地这样问着。

他跟太宰治分开来的时候,两人都还是孩子,又因为家庭教育的缘故,连学校都还没有去过,对外界的了解基本来源于书籍和电视,工作这样的词汇对津岛怜央来说还相当新鲜。

“嗯——很有趣哦。”太宰治漫不经心地这样说着,又稍稍提起了一点兴致来。

大概凡是兄长,大多都喜欢或是出于夸耀、或是出于爱护的目的,向比自己年纪小的幼弟炫耀自己的见识、传授自己的经验吧。

这凡人都无法免俗的虚荣心,自然也毫不例外地存在于太宰治心里,他接着津岛怜央的话抛出了话题,引着津岛怜央继续向下问,“怜央知道哥哥的工作是什么吗?”

“什么什么?”津岛怜央自然善解人意地接了话。

“黑手党哦,电视剧里那种纹身喝酒抽烟的黑手党,会凶神恶煞地拿着砍刀和枪在大街上火拼的那种,怕不怕?”

太宰治没有对津岛怜央隐藏自己的污浊跟肮脏,说到底,他们从初见开始就成为了背负着罪恶的共犯,在选择踏入那一片血色和肉糜交织的地狱,选择藏匿尸体、藏匿罪恶的时候,他们就将彼此最不堪、最腌臜、最丑陋的模样展露在对方面前了。

没什么好隐藏的,没什么好畏惧的,也没什么值得羞耻的。

只需要坦荡地、真诚地将自己展露在对方面前就可以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是绝对会被理解、绝对会被包容、绝对会被宽恕的,即便所有人都在呵斥他们,怒骂他们的残忍和冷漠,因为恐惧而远离他们,也会有双生的兄弟无言地坚定站在彼此身边,还未出生时就紧紧缠绕在一起的命运就是他们天然的立场。

“——不怕。”

津岛怜央说道,神情轻松又明朗,他晃荡着跟太宰治牵在一起的手,搅弄着平静的晚风,指隙里穿过丝缕微凉的空气,目光是遥遥投向远处的。

“反正哥哥是不会伤害我的。”他说着,语调笃定又毫不动摇。

或许是因为津岛怜央总是轻而易举地交付给他人的信赖,或许是因为津岛怜央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没有负面情绪的特性。

总而言之,在听见了津岛怜央的话语的这时候,太宰治的心中反倒升起了些微妙的感触,他想,从前你全身心信赖着的那些人,最后也不同样毫不犹豫地伤害你了吗?

出于一种古怪又阴暗的好奇心,他有些刨根究底般执拗追问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伤害了怜央呢?”他说,“并不是吓唬一下那样的开玩笑,是真实的,会导致怜央死亡的伤害。”

“诶……?”

津岛怜央被问住了,他又困惑地蹙起细细的眉毛,纠结地想着这件在他看来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真的发生了,自己会怎样想。

可心中始终是空荡荡的一片,像一片空白的试题答案般,没有半点可供参考的价值。

他最终也只能干巴巴地回答着哥哥提出来的为难问题,“……如果哥哥真的想要杀掉的话,就杀掉好了啊。”

津岛怜央是近乎天真般说出这句话的,即便已经死过一次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既不理解自己在他人心中的价值,也不知道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是这样的话,不就跟怜央所说的话矛盾了吗?”太宰治轻声问道。

“怎么会矛盾呢?”津岛怜央是有些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又笑着说,“哥哥是不会伤害我的——是我自己这样自顾自地擅自相信着、擅自坚持着的想法,跟哥哥想要怎么做又有什么关系呢?”

津岛怜央像是个没有[自我]概念的孩子。

他事事讨好着他人,会主动把一切的过错归咎在自己身上,丝毫不介意他人的背叛,可以轻而易举地接受认识事物的改变,即使因为生长环境的影响和唯一朋友的教导,脑中朦胧地出现了自私的理念,但显而易见的只是一个简单又稚嫩的雏形罢了,他只不过开始会给要讨好的人进行排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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