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萧家众人匆匆忙忙离开徐州, 慢走一步就会有杀身之祸,长女萧如兰嫁了人才避开祸事。在众人离开后,秦绾宁跟着阿嫂萧如兰去过萧家, 将一些没有及时带走的贴身物什都一把火烧了。有的珍品就趁乱卖掉换银子, 那时秦绾宁就像跟屁虫一般跟在阿嫂后面, 她也偷偷藏了几件萧宴的小玩意,后来战乱, 自顾不暇,小玩意就丢了。
秦绾宁深刻明白逃命的时候多带一样东西都是累赘, 萧宴拼命带出徐州的画卷有什么意义呢?
她不明白。
高铭将画送到后就离开了。
秦绾宁一人坐在屋内,婢女不时来禀事, 秋潭也将各府的帖子送来,哪家要去的,哪家不用去的,都唠唠叨叨地说了一遍。
秋潭说完后才发现秦绾宁心神不定,她轻轻走上前,“姑娘, 您有心事?”
“秋潭, 你小时候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秦绾宁回过神来,睫毛颤颤, 看向秋潭。
秋潭怔了怔,细细回想了过去。她出身贫苦,家里兄弟姐妹很多,她是最笨的那个, 也是父母最讨厌。家里吃都吃不饱, 谈不上会有趣的玩意, 要说最珍贵的就是母亲给她做的一件新衣裳。
后来她被卖了的时候, 母亲将衣裳也拿回去了,料子拆了还可以另做一件衣裳。
她不好意思说,就摇摇头:“吃都吃不饱,哪里有珍贵的东西。”
秦绾宁神色恍惚了起来,又问她:“在你逃难的时候你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物什,这说明你很珍视吗?”
“那是自然的,你想想,危难时刻,肯定是最珍贵的。”秋潭脱口而出,“就像是逃命的时候带的口粮。口粮是救命的东西呢。”
秦绾宁呆呆地点了头,没有再说话,糊里糊涂地躺在榻上,脑子里杂乱无章,她想了许久都没有理出头绪,索性不再想,取出各府的帖子,找出鸿胪寺卿闵家的帖子。
闵家是在初六办宴。
到了初六这日,秦绾宁去了闵家。长公主闻讯也去了闵家,照旧翻墙而来的萧宴扑了空。
秋潭告诉他:“姑娘去了闵家赴宴。”
“哪个闵家?”
“鸿胪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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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设宴的不仅有闵家还有国舅岳家,闵家门前清冷,三三两两的马车停在府门口。
胡国公府的马车停下后,小厮一个激灵,急忙去请人,剩下的小厮查看过帖子后笑吟吟地迎着秦绾宁入府。
明华随后而来,两手空空,“本宫没有帖子,可能进府?”
闵家与长公主府历来没有往来,长公主突然驾临让闵家都跟着紧张起来,闵之燕立刻提着裙摆出来迎。
“殿下驾临,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长公主出门赴宴的次数一手巴掌都能数得过来,闵家感到不可思议,闵夫人更是亲自出来招待。
秦绾宁趁机拉着闵之燕去一侧说话,“你可晓得江家大郎的正妻可定了?”
“没有呢,江家大郎都快三十岁了,您想想是什么原因呢?总之不是什么好事。”闵之燕冲她摆摆手,又悄悄伏在她耳畔说话,“江家大郎染了不好的病症,这些是秘密呢。”
秦绾宁唇角抽了抽,江家门风甚严,私下里也是这般不干净,她吐了吐舌头,“怎么会这样呢。”
闵之燕是个行走的话匣子,又告诉她:“江家大郎是被江夫人宠坏的,后来江先生就不管他了,不然二郎三郎娶妻,为何不给他娶。江家大姑娘死得也是蹊跷,若是不死,也无皇后今日的风光。”
“当日里大姑娘一死,陛下就定了今日的皇后,再者起初定的不是皇后,为何皇后会入京呢?”
秦绾宁不知这些内情,摇首讪笑。
府里还有其他府邸的姑娘来玩,闽之燕拉着秦绾宁踏上高台,拿一望远镜给她看,“您看,下面的人是不是都近在眼前了。”
“你这、哪里来的?”秦绾宁好奇出声,她记得凌王也送给她一个一模一样的。
“我父亲是鸿胪寺卿,认识不少外国友人,他们给大周的时候送的。听说这是海上来的玩意,能看清百丈外的物什。”
“海上通船了吗?”秦绾宁拧眉。
闵之燕言道:“通船,不过海盗多。”
“海盗肆虐,地方不管吗?”秦绾宁趁机探话。
闵之燕将望远镜塞到她的手里,指着地面上的花卉,“你看看清楚吗?”
秦绾宁将镜子凑到自己的眼前,地面上开了一株玫瑰花,毅力很强,迎风摇曳,她故意夸赞:“真好玩。”
“这玩意虽好,可惜为此死了不少商人,泉州想管,每回追上去,海盗就开船跑远了。岛屿众多,都联成一线来抵抗朝廷,压根就不好剿灭。”闵之燕见到熟悉的姑娘冲着她们摆摆手,嘴里还同秦绾宁说话。
高阁望得远,又有望远镜,几乎将闵府内的景色一览眼底。
闵之燕说着海上的趣事:“有一年我路过泉州,恰好有商船入港,父亲带着我上去,上面有不少新奇的物什。那些商人都是红色的头发,他们喜欢我们这里的瓷器,那他们本地的葡萄酒、羊毛毯子和我们换。父亲就换了些,趁机结交不少朋友。”
“后来我们入京了,就断了联系。后来听说他们回去的时候遇到海盗,差点命都没有了。估计回去后就不再来了。”
秦绾宁静静听着,远处忽而出现熟悉的影子,玄色锦袍,脊背挺直如青竹。
她将望远镜放下,闵之燕接过去,看了一眼就拉着秦绾宁欣喜出声:“那看,那里有一人,姿态挺直,瞧着模样就很好。这是哪家的郎君,我怎地不认识?”
秦绾宁恨不得捂上耳朵,闵之燕继续高兴,“上次遥远见过凌王一面,我喜欢多日,可惜后来听说是女子假扮的。倒是可惜了,这人绝对不会是女子假扮的,你看看他那双眼睛,冷若星辰……”
“你能看得那么仔细吗?”秦绾宁顺着她的视线去看,不觉扶额,萧宴走到她们阁楼下了。
闵之燕激动得抱住秦绾宁的胳膊,“你觉得他好看吗?”
“不好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个子还那么矮,那么冷冰冰,冬日里看一眼都要冻死了。我劝你打消想法,他就是一丑男。”秦绾宁作势撇开眼睛,小姑娘莫要被萧宴的外表给迷惑了。
闵之燕不知两人的关系,眼睛眯了起来,静静地打量了会儿,扯了扯秦绾宁的袖口:“秦姐姐,我怎么感觉你说反了,他抬头了、他抬头了……”
下面的萧宴听到声音后顺势抬头,身侧的鸿胪寺卿忙道:“这是小女和胡国公府的秦姑娘。”
萧宴看了一眼就低下头,说道:“令嫒很有趣。”
鸿胪寺卿笑得眯了眼睛,忙道:“陛下夸赞了。”
上面的秦绾宁见不得萧宴这般正经,拉着闵之燕下楼,不忘告诉她:“这是今上。”
“陛下?”闵之燕惊得在原地站住,小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他为何来闵家?”
“许是有事。”秦绾宁随意说了一句。
两人走下高阁的功夫,萧宴与鸿胪寺卿走远了,闵之燕拉着秦绾宁就要去找。
闵家不大,前面是待客的厅堂,走过一池塘,就是游玩的园囿。池塘一侧有一座假山,这时已经有不少姑娘在玩,闵之燕拉着秦绾宁穿过假山,立即被一群姑娘拦住。
“燕子,你去哪里?”
“闵姑娘,你匆匆忙忙去何处?”
闵之燕憨态可掬,笑了一笑,不好说自己去追陛下,改口道:“我带着秦家姐姐去走一走。”
“我方才瞧见了陛下。”
突然有人点了出来,秦绾宁顺势去看,是灵安郡主。
小小的闵家竟让灵安郡主屈尊降贵,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很快,灵安郡主走到她跟前,“秦姑娘,许久不见了。”
灵安郡主心慕‘凌王’殿下并非秘事,她陡然出现,就连闵之燕都觉得奇怪,她并没有邀请对方。
闵之燕靠近秦绾宁,“凌王殿下来了?”
“没有。”秦绾宁语气生硬,灵安郡主一直盯着自己看,很显然,她认出自己了。
心虚作祟,她悄悄站在闵之燕后面,“我有事去找长公主。”
“哎、我想去看看陛下。”闵之燕皱着眉头,面对灵安郡主的到来,她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
秦绾宁却走了,一声不吭,连走带跑。
灵安郡主大喊一声:“秦姑娘。”
她一喊,人跑得更快了。
秦绾宁哪里敢停下来,跑出园囿里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拍着自己的胸口,心都要快跳出嗓子眼了。
“哥哥,你来闵家做什么?”
秦绾宁好像出现了幻听,为什么会有周茴的声音?
眼看着周卫兄妹靠近,她大喘一口气,周茴比灵安郡主更要命。
出了园囿就是一条石子路通向前院,两侧并无躲避的地方,情急下,她又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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