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 长廊寂静。
庄理乘电梯下楼,回到房间,打客房服务转接到赌桌上的林先生, “我没事……嗯,手机不小心摔碎了。……不用,我先吃点东西。”
客房服务送来餐食,庄理佐酒吃了,带着醉意去浴室梳洗。
方才痴缠的感觉还萦绕着。莲蓬头水流冲在后脑勺, 沿脖颈流淌, 只手抵墙壁,她发出浅吟。
待林先生敲开房门时, 庄理已找回了状态。
“谢谢。”
林先生有许多话想问,但庄理脸上疏离的笑容说明了一切。
“晚安。”他说。
和林生合拍是不争的事实, 但重温过才知道合拍仅仅是合拍而已。身跟心的感觉同时唤起、灵魂共振,只有和他才能做到。
就是意识到这一点, 庄理才不得已刹住了。她害怕做下去就舍不得, 舍不得便留下, 然后重蹈覆辙。
她不知道叶辞的道歉出于何意。凭他今日来势汹汹的举动,他应该不明白, 自然也不会在几句话之间一下就明白了。
星夜,一行人分别乘坐直升机飞往香港, 入住尖沙咀的高层酒店。
叶辞把女孩送到房间门口,松开了女孩依依不舍的手指,还笑了下。是说好聚好散。
“你明儿回深圳么?”费清晖和叶辞一同下楼吸烟,临时起意去吃宵夜, 在街上慢悠悠晃荡着。
“不回。”
费清晖一顿, “你留下来要做什么?”
“揣着明白装糊涂, ”叶辞转头看费清晖,笑,“这么几年了,小孩都该会背诗了,我还有多少时间陪着浪费?”
“什么天才三岁背诗!”费清晖乜了叶辞一眼,又叹气,“得了,我也有这种感觉,漂着始终不是那么回事儿。你说出来玩儿,都玩儿,但玩过了人各回各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你呢,就是外卖啤酒电视机。忒没劲。”
“倒不完全是这种感觉,了无牵挂挺好。没有女儿,没有一堆家事,我就换个玩儿法了,找找别人说的inner peace,什么是禅意。”
费清晖乐了,“我信了你。”
叶辞也摇头笑,“你知道冯颂成天往西藏跑做什么吗?他跟我们说什么转山、朝圣、信仰,那天我撬开孟童那金牙,才知道冯颂看上了一个女人,在拉萨做志愿者。他还跟人说拍电影、做女主角……你说这些人,有哪个神经是正常的?”
“你挤兑自己别让冯颂垫背。”
“我当面也跟他这么说。一个娱乐公司成天搞出这么多事儿。不是为了管这档子破事儿,我乐意回北京?”
费清晖说:“敢情你在抱怨我们,行么,你不回就不回,”
“我要回。”叶辞语气忽然有些严肃,“有的事该了结了。”
二人寻一间深巷的卤水店坐下,叶辞无端说起向日葵其实并不向阳。
“这我知道,向日葵其实朝向东南。”
“我看到有人是这么形容的——‘后来才知道世界并不只有他,于是学会不再追逐,然而却依然向着东南,从东到西,从早到晚,注视他三分之二的路程。’”
叶辞说,“她不是那种浪漫空想的女孩,这可能才是她喜欢向日葵的理由。我学到了,我以为我可以静默地听闻她的人生,一辈子不要去参与。”
费清晖听来感伤,喝了一口啤酒,又端起杯子喝一口。
“事实就是,我他妈没法儿看着她好。”叶辞抬手,又无奈地垂落,“那我比冯颂好笑多了,我健身、戒酒,还戒了那么几天的烟你知道吧,我想保持年轻,等遇到庄理的时候千万不能有什么变化。我就是在等一个契机——我希望她好,又希望她不好,那样她说不定会来找我,我甚至想过制造这个契机,毁掉那谁谁的工作,让他们生活陷入困境,很容易的,我差点就这么做了,站在我的立场上也完全有理由这么做。”
“但你没有。”
安静地吃了会儿,叶辞说:“我没有,因为我这么做就成了她最讨厌的人。回过头来你才发现你对一个人有这么深的感情。是,我也搞不清楚怎么对这样一个人——有时候我怀疑这是不是一种自我欺骗。”
“今天我有多雀跃,八百匹马从心上奔腾而过。但后来听到她跟我道歉,然后说再见。有瞬间是绝望的。”
费清晖沉默了很久,说:“至少你们不是再没可能。”
接到电话的时候,庄理正在开会。百叶窗遮得严严实实,幻灯片正随作报告的人的手势翻页,中央空调和投影机的声音让人声听起来有些遥远。
庄理悄然走了出去,听电话那边的阿英邀请今晚一起吃饭,阿英说上次人太多,这么久没见,要好好聊一聊。
庄理应了好,回到会议上,感觉不太对劲。于是会议结束后邀请林先生同去,说正好介绍上次派对打过照面的画廊主给他认识。
傍晚,他们搭的士去和阿英约定的法餐厅。
庄理还穿着工作那一身,珍珠白的无袖真丝衫、阔腿西装裤和一双露趾高跟鞋长发束低马尾,夜色帮她隐藏了一点棱角,显得很温柔。
看见庄理和林先生一起由侍应生领过来,阿英起身打招呼,笑眯眯的样子还像以前,“上次没好好问,今天我要八卦够。”
“好啊!”
落座后阿英拿起手机发了一条讯息,抬起头笑了下,“本来我也有一个朋友要来,但他临时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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