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温从雪之死
“仙尊!”希僮欲哭无泪。
慕凌却是一脸的不在乎:“死在我手上, 和被邪祟侮辱至死,他都是要死。”
“啊这……”
希僮话还没说完,慕凌已然飞身进了房中。
江晚月体内的邪祟乍然遭遇变故, 一时来不及反应,等它回神发现温从雪已经瘫倒在床上,心口汩汩往外流着鲜血, 它才惊觉过来。眼看自己挑选好的借种对象,和新身体的养料被毁, 愤怒和来自江晚月本体中的痛苦凄怨就一同冲上了心头。
“慕凌!”
“又是一个不要命的死神仙!”
第一声尖叫中还依稀能听出江晚月本来的声音。但第二句话便只完全是那邪祟的语调, 它喉间刺耳的声音中伴随着腐臭的沼泽咕咕冒泡的声响, 听着就叫人头皮发麻,倍感恶心。
若是遇到个貌美声甜的妖邪,慕凌还多与它废话几句,死之前也叫它做个明白鬼。但就对着眼前这东西, 若无必要她是半点开口的兴致都没有。
随着她心念微动,不等那邪物攻击, 太初剑影已分化为无数道剑光眨眼间包围了江晚月的身躯。
“……”刚刚还在叫嚣着的邪物, 瞬间感到了这剑光中令它畏惧的力量。这时, 它才明白眼前这个人, 并非它所知的那些小神小仙。
它作为仙神欲念中生出的邪物, 最厉害的不是与人硬拼时的实力,而是对欲念的控制。因为天生不怕仙力,在遇到那些小神仙时, 它自然占尽优势。可当它遇到真正的强者, 这点优势便没了用武之地。
就如眼下, 它虽看不出慕凌的来历, 但光从周身被包围的剑气之中便就知道, 眼前这个人,它惹不起。
略一思忖后,邪物开口道:“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
“否则你就杀了附身的人质?”慕凌嘴角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但眼神却冷静镇定得让身为邪物的它都感到有些发毛。
只见一片薄刃从太初剑影剑光中穿过,它低下头,就看到一柄泛着寒光的剑已经刺穿了它的腹腔。
“想好换个什么理由威胁我了吗?”握着剑柄的女子,眉宇舒朗,目光温淡,神态就像是在与什么人闲话家常一般。
变态!它在心中暗骂,可又无济于事,隔着这一重剑光它完全无法用邪气去探究眼前女子的欲念,摸不到她心里的弱点,它便奈何不了她。
同时它也为自己方才那一瞬想用人质要挟对方的想法感到可笑。她一来就先杀了温从雪,从江晚月的记忆中看温从雪还是这个叫慕凌的女子的前道侣,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意它现在的这个身体的性命?
“怎么,这就想不出来了?我还以为从神仙的欲念中生出的邪物有多厉害呢?”慕凌一挥手,一只圈椅便飞到了她的身下。她懒懒坐下,一条手臂搭在圈椅扶手上支着额角,另一只手握着长剑慢慢地抽出,然后又是一剑,刺在了江晚月的左肩上。
剑刃上带着太初剑的剑气,刺的邪物通体生痛,它知道要是再这么下去,这女的一定会活活折磨死它!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它都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根本不是想杀它除魔卫道,而是和它的这个身体有仇,想要公报私仇!
它忽然一怔,脑海中迅速调起江晚月的记忆,串联了一下各种信息,才感到了一丝不对,这江晚月不就是介入眼前这个女子和温从雪之间的那个……
这时,一旁正在用自己所剩无几的仙力拼了小命救温从雪的希僮的一句话,印证了它的想法——“仙尊,江晚月她虽然对不住你,但毕竟是个小姑娘,就给人一个痛快,别折腾……”
慕凌却道:“我乐意,你管我?你给我在那儿老实待着,敢再动一下再多说半句,我就再给姓温的补上一剑,看你怎么救?”
希僮闻言,连忙噤声,除了按在温从雪心口上输送仙力的手,当真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觉得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就脑子抽风去找这位祖宗求救,现在好了,搬来的不是救兵,是杀神。
而被困在剑光中的邪物心里也忍不住暗骂:“这女的它亲爹的还是神仙吗?”别的神仙再道貌岸然,至少在犯杀戒这件事上也是十分忌讳的。这女神仙倒好,不但把人杀着玩,就连和自己一样神仙转世的也不放过。
它算是看明白了,它今天要是逃不出去,就得跟着江晚月这个身子一起被眼前这个变态女神仙一起活活折磨死。
它虽然不是完整体,但若是今日真折在了这儿,些么多年依靠吞噬温家培育出来的血脉生魂积累下来的力量必会大损。这样比较起来,江晚月的这个身体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只可惜为了江晚月心里的欲念,它还没来得及吞了江晚月的魂魄。
眼看慕凌又抽出了刺在它肩上长剑,一副考虑下一剑要刺在哪里的样子,它第一感到了寒毛倒竖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希僮那边却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原来是希僮不小心碰到了床帘上的坠珠。
慕凌双眉一拧,手中的长剑便调转方向往温从雪的方向飞去,希僮想都来不想就去挡剑……
邪物见状,立刻舍了江晚月的身体,抓住这个机会从她抽出剑时剑光中产生的那一道缝隙中逃跑。
而就在它刚逃出太初剑影的剑圈时,一道巨大的剑影轰然落下,从它的头顶直接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坑。
“你是故意……”
来不及说完的话音,随着墨青色的流液一起在剑光下化为齑粉消散。
慕凌撤去剑圈,走过去给瘫倒在地的江晚月喂了一颗止血丹。
希僮怔怔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缺的身体,才反应过来方才的飞刺过来那剑不过是个幻影。那帝君,他目光一亮,连忙回头,面色瞬间又垮了下来——仙尊刺他家帝君的这一剑并非幻影,而是真真实实的剑气!
“仙尊!”希僮哭丧着脸看向慕凌,以他的修为最多能止住伤口的血,根本无法治愈太初剑影造成的伤,“您真的不看看温从雪吗?他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
“死就死了。”慕凌随口应了一声,蹲下身去看江晚月的情况,这才发现江晚月身上竟生有混沌骨。只是这骨质颇为混杂,且被她的纯阴体质所掩盖,一般很难发现罢了。
难怪能承受住这种邪物邪气的腐蚀。
“仙尊。”希僮没有办法,只好走到慕凌的身边。
顺着慕凌的眼神看了看地上的江晚月后,他才注意到慕凌方才刺江晚月的剑上虽然覆盖了一点太初剑气息,但并没有杀气。而且江晚月身上的伤口看着恐怖,却没有一处是真正致命的,倒像是为了逼出江晚月身体里的邪物才特意这么做的。
他方才之所以会突然撞到床帘上的珠子,仔细想来好像也是被一股很隐蔽的力量推了一下……而且那个邪物死之前没说的那句话,明显指的就是仙尊。
“所以,仙尊您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戏?”希僮恍然惊呼。
慕凌却没有理会他,继续查看江晚月身上的情况。
“哦,我明白了。”希僮继续分析道:“这种因欲念而生的邪物本身是没有实体的,只能依附别人的躯体。而我们到这里的时候,温从雪他已经被邪气侵体了。若是仙尊你直接攻击被邪物附体的江晚月,邪物很有可能会通过转移到温从雪的身体里,来躲开致命的一击,所以您就先故意刺穿温从雪的心窍,断了这邪物的退路。”
“然后才将江晚月困住,又用剑折磨江晚月,还故意推我露出破绽,逼着邪物逃离江晚月的身体,这样就能一举消灭这个邪物了!”
“仙尊,我猜的对吗?”希僮有些兴奋的问道,心想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引出那邪物演的一场戏,那仙尊事后自然会救活他家帝君的转世,那他这个小小仙官的饭碗也就保住了。
慕凌看他一眼,笑了笑道:“脑子还不算太笨,猜对一半吧。”
现在她的仙力恢复的并不多,那邪祟又是可以掌控欲念之物,即便她的力量可以勉强召唤出太初剑影,但若是一击不中,让这邪物钻了空子,事情也会变得很麻烦。
而且这种邪物,附身之时,有肉丨体的欲念为依凭,往往会比它的本体强大许多,也更难消灭。所以她后面虐刺江晚月的戏码,确实是为了逼出这个邪祟。
“啊?只有一半?”希僮不解。
慕凌拿出通讯玉简,给清虚宗的宗主长老和师哥萧意发了讯息之后,冲着希僮笑道:“关于伤温从雪那一段,我只是单纯的想这么做罢了。”
希僮啊的一声,下巴惊呆在了原处。
片刻之后,他才哭着脸对慕凌道:“仙尊,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个卑微的小仙官吧。帝君的转世要真这么死了,帝君过不了劫,这一半神魂回归本体之后,影响帝君的修为。我可就万死难赎其罪了啊。”
“这不是更好吗?”慕凌眯着笑眼看他,“就算命格簿上那些事,一开始并非你有意为之,但后面压制我仙力恢复的事,是你的手笔吧。”
慕凌笑吟吟地看着希僮:“我不同你计较便罢了,难道还要帮你收拾这烂摊子吗?况且你们这位帝君,既然想要入劫堪悟红尘,便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事事都靠着命格簿的力量去安排,即便过了此劫,又有多少是他自己悟到的?”
希僮呆住,好一会儿之后,脑子才转回来,小声嘟哝道:“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该死在仙尊您的手上啊。”
“小仙官啊,忒不知足。”慕凌看着希僮那张疏雨青山般清秀的脸,心情还算不错,便耐下心同他说道,“我和温从雪那点事,我只是刺他一剑,要他这转世的一条命,没有一剑碎了你家帝君这一半的神魂,已是宽仁至极了。更何况这一剑穿心的戏码不正是你的命格簿上所安排的吗?怎么只许他杀妻证道,就不许我杀了前夫了解前怨了?”
希僮被这话噎住,半响之后才不死心地嘟哝了一句:“可是仙尊,说好的不徒增杀孽呢?”
“小仙官不明事理,讨债的事怎么能算杀孽呢?当初若不是我用生死咒救他,他早就死了。就算我今日才要回他这条命,他还白赚了这么些年呢。”慕凌说着就站起身往屋外看了一眼道,“清虚宗的人来了。”
希僮便只好先隐去身影,先躲了起来。
在这个空档,慕凌走到温从雪瘫倒的床边,垂下眼眸看着他渐渐变凉的身体,一直带着笑意的神色募然肃了一瞬,但转瞬却又爽快的笑开。
年少赤诚喂了狗自然是叫人倍感怅然的,但也正因如此,手刃时才会更觉爽快啊。
可这一瞬落到意识即将消散的温从雪的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感触。
他望着眼前慕凌越来越模糊的笑颜,只觉得心口更加痛了。
情之一事,生于欲,却往往又要在拨开欲望之后,才能看出其中的真心。
他的脑海中闪过童年时颠沛流离的日子,闪过那些曾经辱骂他的人的面孔,也闪过在江家仰人鼻息的卑微岁月,甚至还有那个时而抱着他无助哭泣,时而又将她一生的不幸都归咎与他的母亲……
他这一生,想要的太多,看似拥有的也很多。但直到这最后的一刻,他才明白在他这一辈子中,真正为他带来过一刻心安的,却只有眼前的这个笑容。
他忽然想起他也曾在心中发下过誓言,要用一生守护这个笑容。可当他手里的权势力量越来越大之后,他便开始想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能够弥补自己年幼时缺失的东西……
“阿凌……对不起……”他的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只能看着慕凌的身影在他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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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师妹这……”第一个飞进屋的萧意,看到这满屋子的狼藉,以及躺在床上地上的温从雪和江晚月的“尸首”后,惊道,“师妹,你终于忍不了,宰了这对狗男女了?不过你这么做也太冲动了一些,但你不要害怕,有什么事师哥给你担着。”
“师哥,你是不是又没看完我发给你的讯息就先跑来了?”慕凌十分淡定的看着萧意问道。
“你不是说事情紧急,让我快过来的吗?”萧意有些心虚地摸出玉简又看了一眼,才看清楚后面说的关于邪祟的内容。
他看完之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道:“哎,这就好了,反正都是邪祟的错,就不关你的事啦。对了师妹,你没被那个邪物伤到吧?”
“我没事。”慕凌道,“不过师哥,有一件事我得先给交个底,温从雪他……”
“这是怎么一会事?”
不待慕凌说完,清虚宗宗主峰的几个长老以及碧纱峰峰主温岂,就跟着宗主姬无涯走了进来,温岂一眼就看到了江晚月和温从雪二人,立刻盯着慕凌责问。
这时萧意一个侧身将慕凌护在了身后,看着温岂道:“温峰主这么看着我师妹干嘛?都说了是有邪物作祟,碧纱峰的弟子自己实力不济,被邪物所害,难道这也要怪我师妹吗?”
温岂面色阴沉,这个所谓的邪物是什么东西他心里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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