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有湿润的尘埃气味,入秋寒气深重,昼夜温差大,水汽凝结成了浓白大雾,隐约间能看见桃树与垂枝樱绿意盎然,每根枝条都清凌凌、绿油油,从雨水里洗涤过了似的,生机勃发。
桌上桃子洗得干干净净了,只有拳头的一半大,拿纸巾仔细擦了,放在透明玻璃器皿里,鲜妍漂亮。
顾泽欢关起门来在屋子里睡觉,不让人进去。苏知云就靠在门口坐着,头倚着冰冷的门,曲着腿蜷缩,像只蹲在门口忠心耿耿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
他头发散乱了,遮住大半脸,不自觉地咔咔地啃着手指头,眼珠子半天不动,没点生气。
顾泽欢昨天没让他抱,更没让他亲。
而是拿绳子把他的手捆得严严实实,不准他乱动。
苏知云在嘴里尝到了一些腥气,牙齿把细白纤长的手指咬出鲜血淋漓也不觉得疼,长长睫毛垂落下来,小扇子似的扑簌。
原本凝滞迟钝的大脑久违开始咔咔转动。
顾泽欢不理他,不让他抱,不让他亲。
因为他不听话。
而顾泽欢希望他听话。
石英钟还在墙上滴答滴答地响,他抿掉唇齿那点铁锈味,房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顾泽欢穿雪白睡衣,柔软长裤,他的头发不乱翘,唇色湿润,上面还有一点苏知云昨天咬出来的深红色瘢痕。
随着开门的动作里头的凉气也跟着倾斜而出,流淌一室。
顾泽欢很怕热,膝盖手肘下巴与指关节这些部位一经高热就会蒸腾成一种淡粉色,像融化的草莓味雪糕,所以每次睡觉的时候都会吧空调温度打得很低。
苏知云仰起头愣愣看了他好久,才把被绳子所缚的双手伸出来。
“我想上厕所。”
他还以为顾泽欢应该会帮他解开的。
但顾泽欢只是转身拿了换洗衣服就进了厕所。
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了,窗外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苏知云的身子渐渐蜷紧了,眼睫毛颤动得厉害,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他肚腹紧缩,脑子也开始发晕,神志不清。
想上厕所。
卫生间的门终于敞开了,湿润高热的雾气扑面而来,从中露出顾泽欢的脸,也是湿漉漉、水淋淋的,他睫毛眨一眨,圆润晶莹的水珠就从睫毛尖尖滚落到嘴唇上。
他又轻轻舔掉了,看见苏知云站在他面前,原本应该是轻轻敛着眼睛的模样,因为这个时候要乖。
但是他却不,而是直勾勾看着青年,再次伸出双手,眼睛里被刚刚遮天蔽日的水汽一扑,几乎有种泪盈盈的错觉。
“顾泽欢,我想上厕所。”
顾泽欢没有理他,擦拭自己发梢的水渍,白毛巾被水汽浸湿一大块,变得湿重,像苏知云因为被无视变得湿重的眼睛。
他好似福至心灵,牵住青年,用柔软又可怜的语气再次轻声讲:“顾泽欢,我想上厕所。”
顾泽欢将头发擦得半干了,才回头去看苏知云:“为什么不自己解开,我没有打死结,如果你真的想解开这个绳索,你应该可以用牙齿咬开,或者挣开。”
苏知云低垂下眼睛,伤痕累累的手指头互相交错摩挲,又开始隐隐发疼。
他抿紧了唇,摁着自己的伤口,尝到些许痛楚,却依旧不回答,眼睛露出一片迷雾似的茫然。
为什么不挣开?
顾泽欢就这么静静等待着苏知云的回答,但苏知云一直默不作声,缄默不言。
……
没过几日,顾泽欢又走了,不在家。
他这次一连好多天都没有回来,苏知云手上的绳子也被他自己咬断了。
时间的流逝好像变得很慢。
苏知云掰着手指头仔细数日子。
一天24小时,也就是1140分钟,整整86400秒。
而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120个小时,7200分钟,432000秒,换算下来就是五天。
五天听起来比较短。
苏知云喜欢这个说法。
但又好像只要换算过来的43200秒才足以形容它的漫长。
躺倒在沙发上,仰起头注视着天花板,这是他唯一做的事情。
其实可以走的,当然可以走的。
顾泽欢没有限制他。
只是没有可去的地方。
苏知云被困在这座新砌的公寓里,与世隔绝,唯一与现世相连的纽带被人为地拉长,仅剩的联系自己跑得好远。
追也追不到。
狂风将他的头发骤然吹得散乱,眼前的视线被分割成七零八碎的画面,楼下的一切都被放得很小,像素点似的遥远。
他的心跳加快了,揪紧了衣领还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
但是却没有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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