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教室霎时间安静下来了,雨水湿润的气息透过绿色的窗户往里钻,那薄而脆的松花绿映在苏知云的眼睛里,像倏然开的花。
从他指尖滴下一滴水。
“啪嗒”。
这沉寂古怪非常,叫柏月心口一跳,她不晓得为什么生出些慌乱,目光悄悄在顾泽欢与苏知云之间反复打量。
二人气氛古怪。
“你们两个认识吗?”
顾泽欢没有说话。
苏知云也没有,他只注视着青年湿润殷红的嘴唇,但或许那只是柏月背台词背得太久所以头晕眼花产生的错觉——毕竟他又很快看向了一旁的自己。
柏月听见他开口讲话,非常标准的腔调,咬字清楚,吐息平静:“我和顾学长以前是同一所学校的。”
站在苏知云身后的王秦终于挤身进来,他见这里头的奇异气氛,有些摸不着头脑,手里湿哒哒的伞还在往下滴水,淋了一腿,他也不自觉地傻笑:“怎么都不说话了?看着小苏干嘛,是不是见着新成员不好意思了。”
“社长,你怎么都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呢?”
柏月见有了熟人面孔进来,心头莫名松了一口气,柳眉倒竖,语气有些娇嗔。
“这不是今天刚刚见到的吗?”
王秦抖了抖伞,精神满满地给苏知云介绍了一下社团的几个人,然后就接到了一个电话,语风一转:“我学生会那边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这凳子还没坐热,带人过来的社长就不见了,没有了没心没肺活跃气氛的王秦,活动室里又变成静悄悄的了。
苏知云主动开口:“是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柏月终于抓到机会抨击,毫不留情,出于某种直觉,她不太喜欢苏知云:“既然知道自己打扰了,为什么不知道去一旁待着?在这傻愣做什么。”
这话实在不好听,但由一个花容月貌的少女说出来,寻常人即便生出了十分怒气也最终只会化作了轻描淡写的两分。
柏月有自信苏知云不会生气。
果不其然,苏知云听了这话也不生气,他只微微一笑,十足好脾气:“那我不说话了,你们继续。”
柏月这才冷哼一声,她仔细打量苏知云,那目光雪亮,简直像是一个预感到丈夫出轨的妻子开始无差别审视所有外貌出色的异性,充满不虞。
只是苏知云看起来实在不像什么妖里妖气的狐狸精,她才放心了几分。
之后的几个小时里,苏知云什么也没做,他很乖地坐在窗户边的凳子上,半边脸叫光打亮了,冷白色,也不说话,无声无息的。
等到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才想起被冷落的苏知云。
柏月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她被娇惯着长大,自然觉得这都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因为没带伞而显得有些苦恼,眉头轻轻拧起。
外头下的雨可不小,她望向了顾泽欢,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期望:“阿欢……”
“我没伞。”
“我带了。”
两道截然不同的男声响了起来。
顾泽欢讲:“既然他带了伞,你跟他一起走就是了。”
柏月刚想说什么,就见顾泽欢已经走远了,她一咬牙想跟过去,到了教学楼门口,滂沱大雨却阻止了她的脚步。
今天穿的可是裙子呢。
打湿了就不好了。
她颇为苦恼。
“我送你吧。”
柏月回过头去,才看见从楼梯慢慢走下来的人,手里拿了一把折叠雨伞,还是湿的,滴滴答答落水,不说话的时候要与昏黝暗色融为一体,幽魂一样。
她颇为嫌弃地后退几步,以免那水流到自己身上来:“你有伞为什么不早点给我,这样我跟阿欢不就能先回去了吗?”
苏知云点了点头:“抱歉,是我考虑得不周到,应该先让你们这对情侣回去的。”
柏月愣了愣,她听见情侣二字,脸上飞上霞色,口吻也不自觉软下去很多。
“算了,现在说也晚了。”
苏知云一路将柏月送回到了女寝楼下,柏月在路上忍不住泄露出一些小心思,叽叽喳喳地跟苏知云讲了不少关于顾泽欢的事情,言语之间不难听出满是恋慕与爱意。
“送我到这就行了。”
直至那穿白裙的女孩走远了,苏知云才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手帕,站在原地,开始擦拭刚刚碰到柏月的手指。
一开始他的动作还不紧不慢的,后来就渐渐急促起来。
擦不干净。
原本细长苍白的手指被搓得发红,手背青蓝色的血管也因鼓噪而蓬然胀起,那沉郁的冰凉堵在他的心口。苏知云听见自己逐渐急促的心跳声,他咬着自己的手指,后槽牙与臼齿咯咯作响,有一股子腥气涌进他的嘴里,在他舌尖上化开,甜得恶心。
那点疼痛唤醒了他的意识,神经质的气息极快从他身上散去了,掉得一干二净,他冷静地擦掉了自己指尖上的血,用口袋里的创可贴包扎好伤口。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十个指头上有许多细小陈旧的伤口。
苏知云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指,没有表情。
……
第二日也照例是下雨,雨雾蒙蒙,王秦忽然在活动室里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他要翻拍俄狄浦斯王,而且要让顾泽欢反串出演其中的母亲约卡斯塔。
而苏知云则饰演最具有悲剧色彩的角色俄狄浦斯王。
听到消息的众人脸色各异,其中柏月的脸色最为难看,她平常可是台柱子:“一个新来的会演什么东西。”
“凡事总有第一次嘛,这很正常。”
“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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