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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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负

一连下了三天雨,苏郁孤在慕容昀怀中醒来的时候,刚刚才过卯时,彼时天刚明,晨间的凉风打窗户间窜进来,没有了夏日黏腻的热灼,多了一份秋凉的清爽。

苏郁孤往慕容昀的怀里缩了缩,整个人彻底的猫进了慕容昀的怀中。

慕容昀本是没有醒,被苏郁孤这番折腾,也醒了,眯眼看了他一眼,轻轻在他额上亲了一下,“睡好了吗?”

苏郁孤点头:“今日要面对那三只老虎,马虎不得,一会儿我给你备点儿避毒的香囊在身上!”

“哪有你说的这般紧张!”慕容昀将人又往自己怀中紧了紧。

话虽是这样说,慕容昀心里的弦却早已经绷紧。

“有没有不知道,有备无患,总比措手不及要好!”苏郁孤道:“裴湄你安排好了吗,我昨日给她诊脉,发现她体内的毒并未清除,我觉得她说的事情,有些纰漏。”

慕容昀一边起身下床,吩咐人准备了洗漱的一应用品进来,一边和苏郁孤道:“你不相信她?”

苏郁孤靠在床头,歪头道:“这事情不是相不相信,而是这事情来得太过于突兀,京中刚刚才发现那花香的事情,巷子里面也还没有探究明白,她就出现了,还直接将当年凌香阁宁氏一族被她灭门的事情给交代了,这事情怎么想都太过于巧合,而且,以她的能力,中毒这么久,不可能不来找我,就算不找我,也可以找李院正或者是了然,这些人她都没有,那就只能是,她现在刚刚才得有机会出来寻人。”

正巧这时丫鬟小厮进来,二人便暂停了这个话题。

丫鬟和小厮将一应物品端进来放好后,习惯性的就去了外面,二人一番洗漱后,慕容昀见苏郁孤正在束发,见他今日着的是一身白茶色为底,上绣松枝的直裰,腰间系白玉带,外罩了一件绞罗素色的纱衣,风流飘逸。

白色的衣领,衬上他肤白胜雪,一时间有些让人移不开眼。

慕容昀站在苏郁孤身后,接过他手上的发,轻声道:“我来吧!”

一把雕花木梳,上镌并蒂花开,在慕容昀的手中,一点一点将眼前人的青丝梳顺,镂空的汉白玉冠落下,同色的玉簪相配,慕容昀轻声道:“下次穿月白的,我给你配同色的玉簪,或者群青的。”

苏郁孤看着镜中的两个人,一时间有些恍惚,第一次相遇的时候,离别之时,慕容昀也曾给他梳头,也是一张镜子里,只是那个时候,他只觉得镜中的人实在是太好看了,眉目间是他很少见到的欣喜和朝气。

漫长的岁月里,那一面镜子盛下的两个人,一个披荆斩棘,挥斥方遒,在天地间,挥洒了一段豪情,成为了盛安朝最是年轻的将军统帅,将盛安护在了身后。

一个跟着他的步子,虽没有刀枪相与,却是针药相济,悬壶济世,跟在他的身后,他护着天下,他也跟着他护着这个他要守护的天下,亦步亦趋。如今,那个在他前面的人,正在他的身后,与他一同入了这多年梦寐的镜,不是当年他一个人的窥视,是现下两个人的相望。

苏郁孤扬眸一笑:“那是不是定情信物!”

慕容昀愣了愣,心下有了另外一个决定。

一番梳洗,早点那边已经准备妥当,苏郁孤将事先准备好的香囊给慕容昀别在腰间,嘱咐道:“今日我必跟在你左右,不离半分,直到安全回府!”

慕容昀紧握住苏郁孤的手,没有多做言语。

二人吃早餐的时候,又谈起了裴湄的事情。

“裴湄的毒,能解吗?”慕容昀给苏郁孤挑了一个水晶饺子,苏郁孤今早对着水晶蟹黄的饺子特别感兴趣。

吃下饺子,苏郁孤才开口:“能解,只是,那个院子的事情,我想了想,还是要有机会进去一下才可以,要是不进去,拿不到那花,毒香的解药也没有办法制出来!”

慕容昀勾唇:“所以,你是看中了裴湄?”

苏郁孤笑了笑:“用一用也不妨!”

二人吃完早点,已到了辰时,踏着洒落的阳光,入了宫门。

李院正彼时正在给文兴帝把脉,脸上的神色算不上好看。

下针的时候,苏郁孤见李院正有些费力,便上前相助,这一针一针下去,苏郁孤脸上的神色也不见得好看了。

慕容昀在一旁,望着文兴帝的眼神都有了更多的探究。

文兴帝没有敢和慕容昀的目光相撞,他自己这两天干的荒唐事,他自己心底跟明镜似的,只是,有些事情,不到时候,他也是真的不好意思开口。

闭上眼,由着他们二人给他施针。

慕容昀本想开口,想到裴栖寒的事情,也就将这事给按下了,何况,今日还有三疆的事情在,此时从京都城门口到宫门,沿路都早已拍了护城军守着,再过不久,也该要进城了。

一番银针起落,苏郁孤上起了一层细汗,小太监扶住李院正,将他扶到了偏殿之中。慕容昀则将苏郁孤扶住,给他拭汗,“怎么这么多汗!”

看着二人的模样,文兴帝一笑:“昀王既然来了,就看一看礼部上呈的这个日程,朕身体抱恙,一切就全靠昀王主持大局了。”

慕容昀望着那折子,蹙眉道:“这折子皇上同意了?”

文兴帝此时已经从榻边起身,正了身子道:“怎么,昀王是觉得这其中有哪里不太妥当吗?”

慕容昀望着那三疆朝拜的时候的安排,不是文兴帝前去,而是他代文兴帝,“代”这件事,除非是皇帝自己起不来了,挪不动了,否则,只要能站得住,就一定要去。

现在文兴帝,气不喘,人不晕的,他一个亲王去算什么事情。

于是,把折子给递了回去,脸上的表情,明显是不太同意这个安排,徐公公接着折子站在一旁。

实际上这事情昨日林丞相就已经提过,只是皇上一意孤行,不愿意而已。

如今昀王这边也不愿意,难免这两位主子不起争执。

他望了一眼一旁的苏郁孤,求救般的给苏郁孤一个眼神儿。

苏郁孤看是看见了,心底下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刚刚给文兴帝诊脉,文兴帝的身子,这几日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甚至而言,能不能走过这个月,已经是一个问题。

他现在看起来确实不是很有问题,实际上五脏皆已经出现衰败的迹象。

文兴帝今晨所用药,都加了两味,李院正加的这两味药,不是到了续命的时候,根本不会用。

慕容昀以为是文兴帝有了其他打算,实际上,文兴帝现在的身子,已经不允许他在这样的大宴上耽搁太久的时间。

一国之君,若是在这个时候,当着这三家虎视眈眈的外人,出现什么纰漏,让人窥探了去,三疆的那点儿心思,只怕会更加地活泛起来。

盛安朝不能被人如此急切的盯上,万万不能乱。

只是,慕容昀现如今还不知道其中的情况,苏郁孤便道:“皇上,草民能否和王爷单独说两句话!”

文兴帝望着二人避出去的身影,将徐公公召到身边,低声道:“徐公公,你跟着我也好多年了吧!”

徐公公跟在一旁垂手缓声道:“有十来年了!”

文兴帝道:“朕这一辈子,没几个能说上话的,如今,还能说两句,唠叨两句的,便只剩下你了。”

说完,望了一眼边上一支浅紫洒金的陶瓷小花瓶,里面放着今晨才采摘来的两只桂花,桂花香淡,不小心从鼻翼边擦过,便引得人思乡思亲,他在这高位多年,那样其乐融融的团聚,好多年都没有了。

幼时虽有不幸,在遇到慕容昀后,似乎都变得不那么深刻了。

从慕容昀进宫学习开始,每年过节,慕容昀都与他同在一桌,吃菜喝酒,划拳猜谜,似乎都没有缺席。

远远不过十多年的光景,如今想来,竟然恍如前世的欢喜。

他打开榻边的一个暗格,将里面的两个折子拿出来递给徐公公:“把朕的玉玺盖上!”

两封折子,一封写于五年前,写完的那一夜开始,时不时文兴帝都会拿出来看一看,整整这五年,夜深人静,宫中空寂时,人人都以为皇帝也该歇息了,没有人知道,独自在灯火之下看着这封折子的文兴帝,久不能寐。

前不久,有了第二封折子。

两封折子,夜夜在文兴帝的手上,拿起复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如今,大印落下,事事成定。

徐公公敛眉垂手,将那两封折子拿在手中:“皇上,拿给丞相吗?”

文兴帝摆手:“放进九龙玉锁中吧!”

九龙玉锁,盛安朝皇帝专用来盛放遗旨的地方,只能用相传的九龙玉钥才能打开。

遗旨一旨三份,分别于内阁一份,勤政殿一份,祭天的承天阁上有一份。

那两份,早已经在前两日安排妥当。

今日这份,也落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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