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智说话的时候,徐清让一直安静的坐在那里。
始终一言不发。
这似乎是他原本就该有的样子,可是今天,孙智却觉得有些不同。
可能是眼神。
溃散到完全没有焦点,他应该已经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眼底的淡青色,让他看起来格外憔悴。
孙智手握着笔,在笔记本上点了几下。
以前他总是疑惑,为什么那些小女生,即使反复在徐清让这儿碰壁,却仍旧不气馁的再次往前。
就连他家那个闺女也是,两年前来医院送过一次饭,正好遇见了来治病的徐清让。
然后,便是为期两年的暗恋。
不管自己怎么劝说,他当了徐清让那么多年的心理医生,他的事,自己全都知道。
哪怕是他有了喜欢的人。
孙智把何愈称作是,徐清让的救赎。
他很喜欢做一些比喻,因为这样看起来更加通俗易懂。
至少这个比喻,还算是恰当。
从前的徐清让对待治疗的态度,一直都是消极的,可是自从他遇见了何愈,见过她的笑容以后,熄灭的火,似乎破冰燃了起来。
孙智照例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会喜欢上只见过一次的她。
他只是说:“因为她笑的很好看。”
“所以”手下的劲稍微使的大了,纸张被穿透,黑色的墨迹渗透过去,留下一团没有规则的痕迹,孙智说,“我现在的建议,是出国治疗,这样对你,对何愈,都有好处。”
全程沉默的徐清让,只在听到这句话时,稍微变了神色,他略微抬眸。
因为疲倦,只在眼尾可见的内双,完全消失不见。
他仍旧没有开口。
孙智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安静,徐清让的话,原本就很少。
更何况,是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后。
他把其中的利弊分析了一遍以后,才稍做停顿。
“接下来的治疗,可能会很辛苦很辛苦,并且”
“我的建议是,在病好之前,你最好别回国,就算是回国了,也不要去找何愈。”
身形微动,空旷的病房内,男人的声音嘶哑异常。
像是还带着侥幸:“如果见了呢?”
孙智回答的很笃定:“你会成为杀人凶手。”
没有说他会杀了谁,可是徐清让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笑了一下。
只说:“我知道了。”
然后起身离开。
外面下起了雪,漫天的白,环卫工人清扫的速度显然没感受雪落的速度。
这里的一整条长街,都被雪给覆盖住。
商场里面正放着轻松欢快的音乐,隔壁的市医院里,有拿着检查报告单,失魂落魄走出来的人。
也有抱在一起,喜极而泣的夫妻。
徐清让的脚步停下。
身旁有匆忙跑过去小孩,许是太着急,没有看路。
以至于撞在了他身上。
她坐在雪地里,忍着眼泪站起来,和他道歉。
徐清让垂了眼睫。
即使她站着,仍旧不到他的腰。
于是徐清让缓蹲下身,替她擦干净,衣服上的雪。
她眨了下眼,又笑:“谢谢叔叔。”
小孩子的喜怒,似乎转换得很容易。
徐清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尚在愣怔的时候,小女孩已经跑远了。
只剩下长街那刺眼的白。
他终于站直了身子。
雪花落在长睫,化为雪水,滴进眼睛里。
再流出来的时候,是温热的。
熟悉的身影闯入宁和的白,他下意识的往后躲。
白悠悠推着轮椅,何愈坐在上面。医生说了,她的腿最起码要休养两个月才能下地走路。
“想好怎么和叔叔说了吗?”
何愈似乎没有在听,良久的沉默都没有等到回答,白悠悠也习惯了她这些天来的失魂落魄。
有耐心的又问了一遍:“两个月的时间,就算你不说,叔叔阿姨也会知道的。”
何愈这才稍微有了反应:“我会和他们解释的。”
白悠悠点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和徐清让的事,说清楚了吗?”
她垂眸,手紧紧攥着外套的下摆。
她也想说清楚,可是徐清让根本就不接她的电话,那天以后,他就像是彻底失联了一样。
给顾晨打电话也是转入语音信箱。
明明受害者是她才对,她都不追究了,他反倒还不理人了。
眼眶有点红,何愈抿紧了唇:“走吧。”
白悠悠戴上帽子和墨镜,推她下去。
拦了辆的士,在司机的帮助下折叠好轮椅,白悠悠扶着她,上了车。
徐清让下意识的往前一步。
雪下的更大。
的士汇入熙攘的车流,消失不见。
只留下灰白色尾气。
突然觉得很累,其实他从久以前开始,就已经很累了。
可是一直在坚持,他或许不算勇敢,可也不至于到懦弱的地步。
但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存在一直都在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
他就像是一个累赘。
似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厌恶自己。
就连他,也开始厌恶这样的自己了——
顾晨给他订的机票是在三天后,目的地是法国。
他之前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所以顾晨也比较放心。
“这次过去以后,好好治疗,别想太多。”
徐清让低恩一声,便不再言语。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鹅毛一般,铺遍了后院。
他打开衣柜想要收拾行李,一整排的西装,旁边挂着几件女士睡衣。
米白色的真丝,甚至好像,还带着她身上那股独有的气息。
甜橙混着阳光。
他垂了眼眸,沉吟许久,也把它给一起取下,折叠好,放进行李箱中——
何愈知道她爸妈会知道,却没想到会知道的这么快。
白悠悠点的外卖前脚送到,他们后脚就过来敲门。
还以为是外卖小哥忘了什么东西,白悠悠在洗手间里,何愈单脚跳过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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