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的插曲一过,酒席上倒也热闹起来,唐欣恬抱着胳膊安静地坐在席位上,显得自己是那么格格不入。
席位上,坐着几位老师,其余都是当年的同学。
一位女老师好奇地问道:“林嘉述没对象吧,这么优秀,我想给我侄女介绍啊。”
女同学笑着道:“刘老师,那您可别打主意了,林哥这人对男欢女爱不感兴趣,大学时候多少女孩子在他面前转悠,就没瞧见他看上谁,成天不是泡在图书馆,就在研究他那破计算机。”
又有老师好奇道:“林嘉述开的公司多大,一年能赚多少?”
“听他说是做代销芯片,估计几百万总有吧。”
此时,一位男同学突然开口道:“谁说林嘉述没对象,大学时谈过一个啊,是学院院长的女儿,那才是高材生,配高材生,天上一对。”
唐欣恬蓦地看向那个说话的男同学,和林嘉述高中时走得近,对林嘉述感情生活了解,自然是无可厚非。
心尖蓦地传来一阵绵密的钝痛,连坐在这里,都用尽了力气。
似乎怕被人瞧出端倪,迅速埋下视线,连余光都淹没在尘埃里。
“啊,我还想着给我侄女介绍呢。”女老师失望道。
男同学又笑着道:“那姑娘出国了,俩人就分手了。不过,我瞧着林嘉述也看不上别人,就死心塌地等着那姑娘呢。”
唐欣恬一整晚经历了翻江倒海的情绪翻涌,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席上琳琅满目的饭菜,没有丝毫胃口。
酒席上觥筹交错,唐欣恬看得麻木,终于等到结束,和几位老师一同走出酒店,站在门口,等候安排得车来接。
一辆奔驰驶来,几位老师坐进去,眼瞧着还剩下一个座位,一位女老师着急忙慌地挤上去,便朝着唐欣恬歉疚地说道:“唐老师,我儿子在家等我辅导作业呢,我先走了啊。”
唐欣恬淡淡笑着道:“没事儿,你们先走吧。”
这边男方家属显然是没功夫再安排车了,唐欣恬叹息一声,也不好去打扰,看了眼路边,又朝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公交站台走去。
夜凉如水,霓虹铺满长街。
夜晚独自一人走在繁华的城市街头,看那高楼灯光通明,却没有一盏是属于她的人间烟火。
视野逐渐模糊。
眼泪决堤滑落,痛楚积聚胸口。
林嘉述三个字,成了她心尖翻来覆去的痛痒。
她无法欺骗自己,当她听见他那些陌生的过往,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唐老师,你别哭了,我毕业后就娶你。”
“唐欣恬,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我是喜欢你,可还没到愿意被你耍得堂堂转的地步。”
“你和张老师的谈话我听见了,你说你喜欢我,是觉得我是个需要你来拯救的坏学生,是老师对学生的关心,我那些对你的讨好,是不是在你心底,都不值一提。”
“收起你自以为是的烂好心,我不需要,没有你,我照样能考上大学!”
一辆黑色轿车驶来,缓缓地靠近女人的身影。
何春晓从副驾驶探出头来,朝着女人喊了一声:
“唐老师,您怎么一个人走了啊,我们还找您呢。”
唐欣恬猛地一僵,迅速擦了擦眼泪,又笑着转身,看向车内的学生:“何春晓同学,不用了,我快到公交站了,我坐公交回去就行。”
突然,她蓦地一怔,又看见那驾驶座上不曾投来半分视线的侧脸,掩映在霓虹灯光下,如梦一场。
何春晓笑着道:“那怎么行呢,我请您来参加我的婚礼,还能让您走回去啊,再说这到学校多远啊,大晚上你转公交多不方便啊。”
何春晓拉开车门下来,又偏头示意车内的林嘉述,笑着说道:“正好,嘉述要回家,住得地方离咱们高中挺近的,就让他顺路送唐老师一趟吧。”
说着,又弯腰朝着车内的那道身影说道:“唐老师就麻烦你了,路上开车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何春晓离开后,唐欣恬看着那打开的车门,略微挣扎,硬着头皮走上前,关上了车门,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女人甫一转身,车内的男人,神色陡然一凛。
林嘉述漆黑如墨的眼眸,就那么往那道决绝往前离去的身影看去,唇角勾起一抹自嘲。
唐欣恬安静地往前走,余光却注意到身后那辆一直跟上来的黑色轿车。
她无端生出一丝委屈,又被席位上听来的三言两语,击得粉碎。
她没有资格委屈,也没有资格再和他有所纠缠,他们的零星过往,或许才是最不值一提,被人早已遗忘的。
也是该遗忘的。
她怪不了谁。
唐欣恬神色恍惚中,小轿车突然驶到面前,一个侧移,堵住了去路。
“上车。”
“唐老师,您这是跟我摆老师的架子?”
男人故意压低了音调,低沉的嗓音,给人一股陌生的寒意。
唐欣恬似乎被戳破了胸口积蓄的一腔怨念,转身便要走,却被突然从车上下来的男人,猛地攥住了手腕,甩到车窗上,猛地压了上来。
唇间猝不及防地传来难以忽视的热度。
分明这个人浑身冷冰冰的,却有种让人瞬间融化的唇间温度。
唐欣恬满腔的委屈,积蓄在胸腔,涌入食道,好似要灼烧心肺。
烫得浑身发麻,理智全无。
她软在他怀里,予取予求。
七月天,白日刚下过雨,街道上蓊蓊郁郁的枝头积蓄了大量的雨珠。
一串串冰凉的水珠从头顶一株枝叶繁茂的榕树枝头滚落下来,倏地落在她的脸颊上,带来无边凉意。
那么丁点的凉意,和滑落颊边的泪水混合,让唐欣恬清醒过来,猛地推开了男人,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这个老女人。”
“别玩我了,求求你!”
林嘉述漆黑的眼眸,深深地锁住身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
她并没有老,今日也不过一句气话。
当年恩怨未消,她嫌他年纪小,当着众人的面,说他幼稚可笑,不过是把他当作一名普通的学生而已。
轻易地将他第一次心动,扼杀在一九九二年,那一场无边温柔的春风中。
他至今还能记起,她穿一件雪白长裙,黑色的长发垂落腰间,从门口走进来,站在讲台上,温柔地念起他的名字。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