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禾心里一咯噔, 以为她又犯病呢,柔声道:“洛姐姐,你平时在家做什么?要是没事不妨去我们铺子玩,我教你梳头你教我识字, 我现在自己记账呢。”
洛娘子笑起来, “我真的可以去?不会打扰你吗?我最怕给别人添麻烦, 所以平时都一个人呆着看看书。”
聂青禾就说跟她借书看。
洛娘子一听立刻来了精神, 给聂青禾介绍这个书那个书,有游记有小说还有志怪故事等。她立刻就要跑去书房给聂青禾找书。
聂青禾忙提醒她外面黑了。
洛娘子瞅着厨房门外,外面竟然一团黑了,时间过得这样快, 这么无声无息吗?之前不是觉得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吗?
做点心这半天, 她居然一点都没难过, 满满地都是轻松、欢喜, 真好啊。
毫无负担和罪恶的感觉。
她提着一盏灯笼去给聂青禾拿了三本书。
聂青禾只挑了一本,“看完这本, 再和姐姐换。”
洛娘子感慨道:“像你这样淡定不贪心的人, 真是少了。”
聂青禾打趣道:“我这正是贪心呢, 想长长久久地看呢。”
她看时候实在不早了,就跟洛娘子告辞, 免得家里人担心。
洛娘子立刻让贺驭拿食盒来,把今天做的点心装一些给聂青禾带回去给家人吃。原本她想让聂青禾都带走,因为她只喜欢做,不喜欢吃, 可尝过以后她觉得自己也喜欢吃, 她就给自己和贺驭留下一些。
以前不喜欢吃,是没心情吃, 现在有心情了。她需要一个不知道她过往创伤的朋友,朋友不知道过去,就不会把她当特殊人物处处小心翼翼地提防,生怕她哪里不喜欢。
她爹、丈夫、贺驭,处处都在小心保护她,导致她一边享受他们的保护,一边罔顾他们的付出,一个人的时候就矫情胡思乱想。
今天跟聂青禾一起做饭,一起聊天,她觉得很轻松。聂青禾不知道自己的过往,不会过于同情和提防自己,能够像好姐妹那样一起分享快乐。
她很向往这样的友谊,因为有时候男人,不管是亲爹还是丈夫还是关系好的弟弟,都不能给她那种同性间才能带来的亲密和满足。
有些话题只有姐妹间可以聊,有些小心思、小玩笑,也只有姐妹能懂,男人根本不行!
可她想要的好姐妹,一直都没有真正实现过。
从前在家里,堂姐妹们不是攀比就是嘲笑她,要么就仗着她爹不在家手上好东西多来骗她,没有人真心待她。
后来她嫁人离开京城,先是住在通州,有几个娘子和姑娘接近她,原本她以为那是友谊,谁知道她们不是贪恋她的钱物就是想让她丈夫给介绍更好的男人,甚至还有人想引诱她堕落。
一气之下,她就搬到了金台城,到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过日子。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聂青禾,这个小姑娘看着年轻,却为人通透淡定,就跟一汪流动的清泉,谁接近都会觉得很舒服。
她不嫌弃做奴婢的珍珠,也不鄙视卖身卖艺的翠姑,更不贪恋别人的钱财,短短时间就在街上做出了口碑。
连李娘子那种吹毛求疵的人都愿意奉承她。
洛娘子一边忍不住想和聂青禾做朋友,一边又担心那么多人自己也没什么特殊的,所以就想做好吃的点心送给人家。
哪里知道,越做越崩溃。
没想到聂青禾竟然会上门和她一起做点心,这是什么神仙小可爱啊!
这个姐妹儿,她认定了啊。
聂小力吃得肚子饱饱的,反而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朝着洛娘子和贺驭挥手,“大姐姐,大哥哥,再见。我以后找你们玩。”
洛娘子自然不会让他俩自己走,而是让贺驭去送,“你要亲自去送,不许假手于人。”
贺驭:“知道。”
天色晚了,走路有点慢,他就让阿大套车。
阿大:“公子,我去送客人吧。”
贺驭:“你驾车,我骑马。”
驾车在巷子里穿行、倒车甚至掉头,这得老手才能从容自如,他擅长骑马,却并不会赶这种马车。
贺驭将聂小力抱上马车,阿大拿了上马凳放地上,让聂青禾踩着上车。
聂青禾没习惯这种车,第一次上不小心踩了自己的裙摆,身子晃了一下,慌忙去抓车框。她没有抓到车框,却抓到了贺驭递过来的手臂,那条手臂稳当当的给她扶着,纹丝不动,非常有安全感。
聂青禾心头一跳,忙跟贺驭道谢,弯腰钻进车厢去。
贺驭收回手,尽量忽略被小姑娘握过的地方带来的异样感,示意阿大出发,他则翻身上马。
聂青禾上车,发现车厢内居然放着一盏鸟型油灯,类似古董长信宫灯那样,油灯带着灯罩,火苗通过一个铜质烟囱连接鸟腹,这样烟气就流到鸟腹盛的水里,不会弄得车内烟熏火燎。
鸟型油灯稳稳地固定在马车内的小桌上,并不会倾倒,非常安全。
聂小力这时候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睛了。
聂青禾拍了他两下,他就趴在聂青禾腿上睡着了。
她报了自家的住址,阿大就径直赶车过去。
她轻轻地挑开车门的棉布帘子,就看到前面赶车的阿大宽厚的背影,看不见贺驭,但是能听见两匹马清脆的马蹄声。
路上有晚归的人,看见马车也纷纷躲避,立在路旁恭敬地让路。
这时候马匹很贵,一匹下等马也得二三十两银子,上等马则七八十两,而养一匹马一个月就得一两半银子。
所以这时候遇见骑马的、坐马车的,那必然都是贵人。
此时已经二更天,路上有更夫打更,还有知府组织的巡逻兵士。
金台城有宵禁,不过管的并不是很严格,一般到三更天主干道上才会真的没什么人。尤其夏天相携出门喝酒找乐子的男人也多,这会儿就有人在路边耍酒疯,呜呜啦啦地控诉相好的姑娘又转头了另个有钱肥佬儿的怀抱。
聂青禾听他操着外地方言,一口一个艹他姥姥的,忍不住腹诽了一句,“骂人还有骂姥姥的。”
前面的阿大哈哈一笑,“聂姑娘,仔细污了您的耳朵,回来我给他扔河里去洗洗嘴。”
聂青禾忙说不用,她只是随口说一句而已。
贺驭轻轻咳嗽一声,阿大立刻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胡说八道,让聂姑娘以为自己是土匪呢。
马车宽,和聂青禾素日上下工走的路不一样,而是绕去后面再拐进去。到了家门口,聂青禾轻轻推了推聂小力,他却睡得酣沉,半点没有想醒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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