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眼观鼻鼻观心的当一个木头人,自打从重华宫回来,陛下就一直冷着脸,周身气压低沉。
他终于弄清楚了陛下跟魏姑娘的关系,却高兴不起来。
他也算宫里的老人了,知道一些陛下登基前的隐秘,日子可以说是相当凄惨,人人都能踩上一脚。但陛下登基后,那些欺负过他的人都被他送去见阎王了!
没想到还有魏姑娘这条漏网之鱼。
看陛下这模样,恐怕是恨极了魏姑娘。或许等她醒来,就要步那些人的后尘了。
孙福在心里惋惜了一声,可惜了那副花容月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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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刺骨,大雪纷飞,一夜之间红墙绿瓦上就堆满了厚厚的积雪,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刺眼的白。
翠微宫正殿门口,一个身材单薄的少年跪在那里。不知道他跪了多久,头顶上、肩膀上,甚至是睫毛上都落了一层冰雪。
大雪天,他仍然穿着单衣。雪花落在他身上,融化成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又在寒风中,凝结成冰。
冰冷的衣服并不能给他带来一丝暖意,反而侵蚀着他并不温暖的体温。他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下来,身体跟四周的冰雪一样冰冷。
他跪在地上的膝盖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脸色苍白如纸,近乎冰雪一样的颜色。乌青的嘴唇与披散着的黑发,是这冰天雪地中唯一浓烈的色彩。
商临已经忘记淑妃是因为什么罚他跪在冰天雪地里。他从冷宫出来后,就被记在淑妃名下,听说是她自己求来的。可惜并不是为了照顾他,而是为了方便折磨他。
淑妃曾与他的生母丽妃是死对头,落到她手上,被罚跪已经是家常便饭。
雪天罚跪的次数不少,所以他并不知道这是哪一次。
直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宫外传来,“云棠,这是我母妃的宫殿,你跟我来。别担心,我母妃人很好,她肯定会喜欢你的!”
话音刚落,一个裹着火红色披风的少女,被人簇拥着浩浩荡荡的进来。
她身边跟着一个同龄的女孩,十四五岁的模样,身上披着兔毛滚边素色披风,揣着暖炉。雪白的兔毛映衬着她白皙如雪的脸蛋,脸颊带着健康的粉色,一双眼睛漆黑明亮,带着熠熠生辉的光彩。
商临想起来了,这是他第一次遇见云棠的时候。
她是永定侯嫡女,这一年她被选为永安公主的伴读。永安公主是淑妃之女,时常出入翠微宫,偶尔也会带她来拜见淑妃。
然后就遇见了被罚跪的他。
他清楚的记得她当时的模样,满脸惊愕,对跪在那里、模样可怜的他心生怜悯,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似乎想要替他求情,但因为初入宫廷,大概被家里交代了要谨言慎行,所以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抿着唇从他身边经过。
她的披风从他手背上滑过,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然后又稍纵即逝。
大约是因为有外人在,淑妃爱惜名声,因此在她进去后,就有丫鬟出来让他起身离开。
他拖着毫无知觉的双腿往外挪,几次摔倒在地,只换来宫人肆无忌惮的嘲笑。
在他快要回到住处时,她从后面匆匆追过来,塞给他一个暖炉,和一盒治疗冻疮的药膏。
当时他没接,他憎恶淑妃憎恶永安,也憎恶跟她们有关的人。他冷眼看着她,任由那些东西掉在地上。
她没有生气,只是难过的低下头,轻声说了句抱歉,就匆匆离开了。
往后他无数个日夜回想起那一幕,都在恨着自己,怎么会迁怒她?怎么舍得让她难过?
可是这一切懊悔,最终止于那个梨花盛开的日子。
商临闭了闭眼,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一动,他察觉到了这具身体完全受他掌控,并不像以往梦境中那样,只能被强制束缚在身体里。
他微微一愣,便想明白了,这次不是噩梦。因为只有在噩梦中,他才会被束缚,其他梦里他是自由的。
也对,有她出现的回忆怎么会是噩梦?
尽管她欺骗了他,尽管她玩弄了他的真心又弃之如敝履,但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她当做自己的噩梦。
商临垂下眼眸,遮掩住其中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起身,依然跪在原地。
在等她走过去。
然而,脚步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却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一只素白的手朝他伸过来,“阿临,起来。”
这只手纤细白皙,手指修长,因为暴露在寒风中,指甲上浅浅的粉色慢慢褪去,变成冰冷的苍白。
他抬头看去,她微微弯着身子向他倾身,青丝从肩上滑落,在风雪中飘扬。她脸上带着担忧又隐含愤怒,紧抿着唇,目光直直的看着他。
“阿临……”
她又喊了一声,声音有些颤抖,风雪一点一点舔蚀她的温度,很快她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商临下意识的就伸出了手。粗糙冰冷的手掌,搭在了她柔软小巧的手上,被她紧紧握住。
她用力将他拉起来,他的腿已经毫无知觉,猛然起身一时没有站稳,一个踉跄扑在了她身上。
她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后退了一步,但还是稳稳的接住了他。
冰冷的怀抱被温暖充满,这温度一直传到了他心口,让他整个身体都跟着滚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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