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未成功跟他泛舟互诉衷肠,我被我爹大骂不知羞耻,打了数十下手板关在了屋子里。
其实他当时也并未赴约,我却以为他去了,因而再见面,他醉了酒,冲撞了我回府的马车,待我掀开帘子,正撞上那醉态隐现的眸子,我开怀道:「公子,是你啊。」
他看着我道:「是我。」
只是,车夫实在是一个不懂风月的莽夫,在我还未说上一句话时,车已然急行而去,我也不过抓住了他束发的玉带。
我惦记着这么一个人,便收买了府中小厮,让他日日递信,无非是些姑娘家的隐秘情话,一股脑每天往陆清河的院中砸。
于是,我与他的第三次见面,是这人来找我,他不是什么守礼节的人,在我出门时,命下人扣住我身边的小厮,斜靠在一侧枫树边,树下的青衣公子含着笑看我:「这世间都是清醒之人,只有女公子最是愚笨蠢钝,总来招惹我这么个浑人。」
那会大多人惊叹他的才华,却又轻视着他那番不愿低头的傲气,所以大多都离他远远的。
依他后来所说,只有我一个被美色迷了心的傻子愿意亲近他,他那会觉得我挺有趣,却也只是止于有趣而已。
后来在与邻国征战之时,他用谋略退敌十万,也曾成为使臣,使我朝占得十三座城池。
他回京后,封官加爵,一时间风头无两,在马上,京中许多姑娘扔花相迎,我淹没在脂粉堆,他却是在人群中一眼看到我,将我拉上马,当着众人的面,由我给他戴上了那支我亲手雕刻的梅花簪。
再后来,他因为谋反之罪被赐死。
可直到如今,我才知晓,他是因为锋芒太露,先帝忌惮他,却又不忍心埋没他的才华。
他给他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让他假死,让他改名换姓,净了身,入了宫,让他再没有任何一展抱负的可能,他明面上成为三皇子的内侍,实际上,是在为先皇培养教导未来的帝王。
那场宫变,并非三皇子李瑾以一己之力剿灭叛党,肃清朝堂,这背后的推手只有苏禾一人。
即便成为宦官,他依然是那个搅弄风雨的人,他从来都是忠臣,忠于主,全于义,他亲手培养了一代君王,可历史上不会留下他的名姓。
这世上最残酷的事情,并非怀才不遇,一生未有出头日,而是将忠臣冠上奸人的名号,让心高气傲的才子背负莫须有的罪名,用世间一切不公压弯他的脊梁,践踏他的尊严与骄傲。
他就此埋没于重重深宫,往后只有内侍苏禾,再没了陆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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