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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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值,瑟瑟兴冲冲地跑回屋子,把今天买的镯子并钗子给周嬷嬷和翡翠送去,客套了几句回来,又将今天给燕草买的小玩意全都兜给她,直把燕草看得惊叹不已,两人又笑又闹,直到隔壁的秦桑找了过来,狠狠发了一顿脾气才罢休。

“瑟瑟,你可真是命好,去了书房伺候不说,世子还能带你出去玩,还见到了废太子妃。”燕草将玉佩放在灯下细瞧,那玉通体无杂质,莹润有光,其上“琅嬛”两个小字更是可见飘逸空灵,风华自足。更难得的是能将这两个字刻得那么细致小巧,又不损那字的风骨分毫。

瑟瑟也托腮看那玉。写这两个字时太子必定是意气风发的,也许太子妃也在旁抚着肚子柔柔地笑,对肚里即将来到的小郡主充满期待。挑玉时必是慢慢摩挲,再三斟酌,只想将最好的东西送给这即将出世的孩儿。刻字时便聚精会神,精雕细琢,唯恐伤了那玉一毫,将那一腔爱意凝铸于其中,浓缩成这包含期望的两个字。

琅嬛。钟天地之灵秀的女子。

三皇孙最后叫了什么呢?她好似从未听人说起过,关于他的故事,仅仅止于与乳娘拥着被那场大火吞噬,化为焦炭。

太子妃当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她想到那双波澜不惊,眼含笑意的双眸。周家人都有一双漂亮的凤眼,但太子妃又与周氏和林怀瑾不同。那是一双包含沧桑,阅尽千帆却淡然看过的双眸,同周氏那种深闺中的锐利与林怀瑾那少年人的温润朝气不尽相同。

她摇摇头。不能再想了。燕草已经躺下,发出匀称的呼吸声。瑟瑟却辗转反侧,最终披衣起身,推开了门。

毕竟已到了冬天,白日里再是暖和,到了夜晚也是呵气成雾。她却恍然不觉,站在天井里,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哪里的天空都是四四方方的。外院如此,集晖院如此,觉明寺如此,囚禁废太子妃的地方也是如此。

值夜的小厮打着盹,头一磕一磕的。明月当空,月华如缎,清冽的空气中暗香浮动,她贪婪地翕动鼻翼,想要让这清香的味道消散掉她心中的烦忧。不知废太子妃如何了,她能不能从那个角门逃出来,带着大皇孙偷偷离开呢?

瑟瑟深吸一口气,手向虚空里抓去,风从指缝漏过,留下丝丝寒凉。自从来了集晖院,添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复杂情绪。就连燕草,也有些变了。

她站了一会儿,只觉无处可去,好似被困在了这一方天地中似的,心里憋闷非常。

“这大冷天儿的,你发的什么疯?站风口上,当心明天闹了病。”燕草披衣站在门口,鼻音厚重。

瑟瑟转头看她:“吵醒你了?”月光下,她垂落的头发在脑后松松挽起,寒风吹来,她伸手绾发,皓腕玉容,在皎月之下宛若仙子,飘飘御风,遗世独立。她微微一笑,眉目之间有些熟悉,却一时说不出像谁。

燕草却是一愣,抓着衣襟的手越掐越紧,直到剜得掌心疼,方才察觉。瑟瑟从她身旁飘然而过:“快些睡吧,明日你还要当值。”眼角瞥到远处世子的卧房,一明一灭,好似还燃着烛。

燕草躺回炕上,却再也无法入睡,大睁着双眼,等着枕边瑟瑟买的珠花。那珠花上的蝴蝶做得轻薄逼真,随着她的呼吸颤颤巍巍,看起来异常脆弱。

第二日一早,燕草顶着两个黑眼圈挣扎着爬起来,再看瑟瑟,依旧是挽着双丫髻,一脸懵懂,仿佛昨晚的风华是她睡迷了眼。草草收拾两下,到了林怀瑾屋里。林怀瑾刚起,正由碧丝服侍着穿衣。她赶忙支起炕桌,示意婆子摆饭。翡翠捧着个灵芝玉兔纹长穗玉腰佩进来,跪在地上给林怀瑾系了,觑他颜色,道:“世子昨夜没睡好么?瞧这脸色差的,要不今日就跟夫人告个假,不去书院了。”

这院里如今也就翡翠敢对林怀瑾这么说话。燕草心里酸溜溜的,却又忍不住瞟了一眼林怀瑾,果见有点脸色不好,只一双眸子清亮,不似没睡好的样子。林怀瑾收拾停当,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直看得燕草红了脸。

林怀瑾摆摆手:“不必,没得让母亲担心。”言毕安静用饭,燕草一边布菜一边偷瞄,脑子里却鬼使神差地冒出来昨晚瑟瑟月下独立的一幕来。

林怀瑾用过饭去了学院,甫一出门,碧丝便一脸讥讽地对燕草道:“瞧瞧,这眼下乌青的,莫非还没到春天,野猫就开始叫啦?”

燕草“啐”了她一口:“叫不叫的都跟你没关系,还不知道您这老铁树什么时候能开朵花儿呢!”

“哎哟,你当谁整天跟你似的,满脑子的男人?”

翡翠听她们越说越混账,忍不住打断:“都说什么呢?这还在世子屋里,就满口污言秽语的,回头叫人听了,别来找我哭,我可谁也保不住。”说罢,一甩帕子清清冷冷地去了。碧丝嫌弃地冲燕草翻个白眼,追着翡翠去了:“姐姐,可不是我没事儿找事儿,你瞧她那妖妖娆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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