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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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去年冬天至今年春末,张欣忙于相亲。相看了不少,却没有中意的。这天晚上,张欣的母亲陪着女儿在客厅里聊天,“小欣,都相看这么多了,你咋一个都没相中呢?”张欣翘着二郎腿修剪手指甲,低头说:“妈,没有一个能看上眼的,都是些歪瓜劣枣,没有一个有大勇好。”妈妈烦恼地说:“他都看不上你,你还想着他。”张欣生气地说:“不是想着他,就是要找一个比他强的人,把他比下去。”毫无兴致再剪手指甲,把小刀扔在桌子上,翘起腿生闷气。张母拍拍女儿的膝盖,疼爱地看看她说:“闺女,犯不着和他赌气。好好地嫁个人,过好自己的日子比啥都强。”张欣不甘心地点点头,“知道了,妈。”张母对旁边一味喝水的老伴喊:“老伴,你整天就知道顾着你那点儿破事。闺女的亲事,你一点儿也不上心。”张欣的爸爸放下水杯,毫不在意地瞧瞧母女俩说:“喊啥?小声点儿都能听见。赵剑波是个啥玩意儿,还看不上咱家小欣。有啥了不起的,以后走着瞧吧。”张欣真心地喜欢赵剑波,虽然不能在一起,还是希望他能好。“爸爸,你们都不能难为他。”张父不满意女儿的话,又懒得和她们抬杠,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张母叹一口气说:“小欣,你大哥的朋友又给介绍一个,要不再去相看相看吧?”张欣心不在焉地问:“妈,你见过吗?怎么样?”妈妈有点儿犹豫地说:“人长得还可以吧,就是脾气好,家庭条件也不错。他家的人都是机关单位的领导,和咱家门当户对的。我看还真的不错。他哥哥和你哥哥常在一起玩。你要珍惜这次机会。”张欣噘着嘴巴仰头看窗外,一言不发。

第二天黄昏,张欣准时去相亲。约定的小餐馆里,一个男生坐在桌前往外张望。张欣走进门远远地观察,一张桌子上放着一本杂志。随后偷偷地打量着桌前的男生:虽然坐着,但个头一定不会太高而且很胖;五官还不太谐调,和赵剑波相比有一些娘娘气儿。她犹豫地过来问:“请问,你是何奇吗?”“是。你是张欣?”何奇偷眼看她:淡淡的妆容,时尚的衣着,高跟鞋。女孩子长得挺招人喜欢的。何奇立刻起身,冲她笑了笑说:“请坐吧。我善自做主,点了这个餐馆里的几样特色菜。”她点点头坐下,拿起杂志当扇子纳凉,“天真热!有冰水吗?”何奇倒一杯白开水递过去说:“这是凉开水,喝点儿吧,解解渴。这么热的天喝冰水可不好。”真够婆婆妈妈的,她暗自想,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介绍的男朋友一个不如一个,现在直接上这种“大水缸”了。张欣没有吃饭的欲望,只是一味地喝水。何奇殷勤地给她布菜,“吃点儿吧?”她握着水杯不肯放下道:“天太热了,胃里不舒服。不好意思,不想吃。”何奇鼓起勇气说:“能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吗?”张欣的眼眸注视着水杯良久,剔透的可以直视杯底,就连底部的几粒杂质也看得一清二楚。可是人心为什么如此难测呀!何奇见她不说话,不敢再开口,气氛有些尴尬。张欣喝完平淡无味的白开水,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谦意地说:“对不起,有些不太舒服,我想回家了。”不等他再说挽留的话,起身走出玻璃门。何奇怏怏不乐地呆坐在那儿一会,然后自斟自饮起来。张欣漫步于街头,热风吹过惊醒树上的蝉儿,“知了,知了……”聒噪不休。她走走停停,听听蝉声望望夜景。不知不觉中站在大楼外,寻看自己家的窗户,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灯光有些异样,仿佛是一只大眼睛在嘲笑自己。妈妈一定还没有睡,在等待消息。突然,不想回这个家了,呆呆地望了好久,又无可奈何地拾阶而上。

张欣的母亲忐忑不定地等待着女儿的消息,“老头子,你说小欣能相中这个吗?小伙子人长得一般,就是脾气好。”张欣的爸爸也毫无办法地叹息道:“我咋知道,又能有什么办法?”“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张母赶紧起身去开门,张欣黑着脸一语不发地直冲进屋。妈妈陪着笑跟到沙发前问:“小欣呀,你吃饭了吗?”张欣所问非所答地说:“妈妈,你还劝我同意这个人,你啥眼光呀!你看那个胖样,那简直就是一个大水缸,面口袋,有这样的人吗?”气得翻着白眼摔进沙发里。张母温和地劝道:“哪有你说得那么邪乎?是有点儿胖,但是脾气好呀。就你这个脾气再找个有个性的,以后不全是吵架了吗?我看行。”张欣喊道:“那我的爱情呢?”妈妈不再说话。爸爸气恼地站起来,斥责道:“爱情!爱情!整天挂在嘴边。现实的生活,有几个有爱情的?不都是迁就着过日子!”张欣气急败坏地捂住耳朵大声叫喊,“啊……”妈妈犯愁地坐下。对于张欣的挑剔,好像大家都失去了兴趣。张欣的失落和沮丧,她妈妈一愁莫展。每天下班后,张欣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沉默不语。“小欣,晚饭做好了,起来吧,少吃点儿?”妈妈疼爱地摸摸女儿的额头,如此消沉该怎么办呀?爸爸等得不耐烦了,粗声粗气地说:“这饭都凉了,怎么还不过来?天天都是这样,这日子过得算什么吗!”妈妈立刻怼过去:“孩子的心情糟糕透了。你不管也就算了,还在那大呼小叫的,不知道心疼闺女。”爸爸闭口不言,独自喝起闷酒。

张母逢人便请求给女儿介绍对象。小区门口,和门卫老刘聊天,“老刘,你认识的人多,帮我家闺女留心再介绍一个对象呗。”老刘扶扶眼镜,抖了抖手中的报纸,不耐烦地说:“弟妹呀,光我都介绍四个了。”说着伸出四个手指头,翻来翻去地比划着,“相过来看过去,小欣一个都没有相中的。我可没有那本事了。”张欣正好经过,听见门卫老刘的话,看见摇晃的四个手指头,臊得直喊:“妈!你这是干什么呢?走,回家!”没等妈妈说话,拽着她往家走。张母转回头叮嘱道:“老刘,你留点儿心啊。”老刘摆摆手,低头继续看报。回到家,张欣责怪道:“妈,你这是干嘛呢!见了谁都说这话,你闺女嫁不出去呀!垃圾呀!扔都扔不出去了!要都嫌弃我给你们丢人现眼,现在我就走!不在你们的家呆了!“爸爸从厨房端着茶壶气势汹汹地瞪着张欣,强压住火气,把茶壶重重地顿在桌子上,双手撑住头一言不发。张欣回房间重重地关上门。爸爸终于忍不住了,大声斥责道:“张欣,你给我出来!脾气大得很呀,全都撒到家里来!有本事给自己安一个家,好好地过你的日子。整天就知道对你妈喊,就会欺负她!”张欣静悄悄地在屋里听着爸爸的话,慢慢地坐到床边,环视一圈。爸爸和妈妈相互瞧瞧,以往孩子会马上跳出来,今天是怎么了?爸爸沉默地喝着茶,思索着心事。妈妈嘟嘟囔囔地说:“孩子的婚事该怎么办呀?”摇摇头去厨房做饭。张欣特意为爸爸炒了俩菜。“爸爸,你喝一杯吧?”斟满酒杯。爸爸奇怪地瞧瞧女儿又看看老伴,不明白孩子怎么了,即没闹又没吵?张欣为爸爸妈妈布菜,“爸爸,你尝尝我做的菜好吃不?”爸爸心酸地说:“好,好!孩子。”张欣不停地给他们倒酒夹菜,自己却没有胃口。她回到卧室关紧房门,感到这里好陌生。住了二十几年的家,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孤寂的感觉犹如轻烟一般萦绕着;又如重重的迷雾让她不知何去何从?给自己寻一个归宿吧!

日子如流水一般逝去,方惟敬过得平淡无趣。这一段时间他出差,方母趁机来到他的单位。敲敲总经理的房门,里面没有回应。询问旁边的女助理:“姑娘,你们易总什么时候来上班?”助理打量着这位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老人问:“大娘,我们易总马上就来,您找他有什么事吗?”方母神神秘秘地说:“也没什么大事,我等他一会儿吧。”正说着话,蒋主任过来,看见方母惊喜地说:“方大娘,您可是稀客呀!您找方工呀?他不是出差了吗?”方母见是蒋主任,拉起他的胳膊走到一边,悄悄地说:“小蒋呀!就是他去出差了,我才敢来的。”蒋主任疑惑地问:“我咋有些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呢?”一边往自己的办公室里让方母,“方大娘,到我屋里坐会儿吧?”“好呀!小蒋,今天我来,主要是求你们领导一件事情。”蒋主任笑嘻嘻地说:“方大娘,有事您吩咐,哪能说求呀。”夏玉洁站在门口,往里瞧瞧见有客人,悄悄地躲在门旁等候。“小蒋,惟敬的婚事,我很发愁。你们单位有没有合适的姑娘,领导们也上上心,帮他中间牵牵线。”方母期盼的眼神看着蒋主任。夏玉洁惊喜地在门口转了一圈,匆忙跑掉。蒋主任倒一杯水递给方母,惊奇地说:“哦?原来没有女朋友呀!他还告诉我快结婚了。好的,这事包在我身上。”方母忧愁地说:“哪有要结婚的事呀,惟敬还没有从上次的阴影中走出来,一直都在逃避这个事。小蒋,这事还请你们领导多费心。那我就回去了。”蒋主任送出门外和她道别。夏玉洁一路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地回车间。刚到门口,车间的师傅问:“玉洁,让你去找蒋主任,你找到他了吗?”夏玉洁猛然惊醒过来,忙不迭地说:“哦,我……我这就去。”匆忙转回身再去找蒋主任。

三天后,方惟敬出差刚回来,蒋主任马上就走进他的办公室,“方工,这次出差还顺利吗?”来到沙发边坐下。方惟敬低头整理着包里的资料说:“还行。”蒋主任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哦……还有就是你的婚事,该考虑考虑了。”方惟敬所问非所答地说:“易总在吗?你陪我一起去跟他汇报工作吧?”蒋主任抬头猛然发现夏玉洁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夏玉洁看见方惟敬往门口瞥一眼,慌忙地缩回脑袋想躲起来。蒋主任喊了一声:“夏玉洁,有什么事?”夏玉洁又探出头来,支支吾吾地说:“蒋主任……我去你的办公室找不到你,就找到这儿来了。我们车间的师傅叫你去一下。”咬着嘴唇斜瞟一下方惟敬,依然那么洒脱,不由自主愣住了。蒋主任又问:“是不是要紧的事?”她回过神回答:“是不是要紧的事?我不知道,师傅说话的口气挺急的。”蒋主任应声道:“哦,你先回去吧。”夏玉洁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不远处又朝着那个门挤眉弄眼,不满意蒋主任把自己支开。方惟敬收拾好材料问:“刚才那个女孩是谁呀?”“哦,她呀,我们车间的夏玉洁。”蒋主任若有所思地望着门口,猜测道:“我感觉她有点儿不对劲儿。总爱往办公区跑,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方惟敬脑海里浮现出一双婆娑的泪眼,心刺痛一下:“怎么可能呢?咱们去易总那儿吧?”蒋主任说:“方工,你自己去吧。我回车间看看。”蒋主任来到夏玉洁的旁边,双手抱于胸前上下打量着她。夏玉洁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放下手里的活儿,直视着他嘲笑的眼睛问:“蒋主任,你有事吗?有事说事,没事您该干嘛干嘛去。盯着我,怎么干活儿!”蒋主任冷冷地笑道:“小丫头片子嘴巴挺厉害,吧啦吧啦倒豆似的。喜欢上方工了?要我帮你在中间牵牵线吗?”夏玉洁脱下手套握在手里,率直地说:“蒋主任是什么意思?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蒋主任哂笑道:“人家方工,那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硕士学位,是我们公司最年轻有为的工程师,总经理眼里的红人。你只是一个大专生,走后门刚进公司,平时工作还不踏实。认真干你的工作吧……”夏玉洁实在听不下去,鼻子里冷哼一下,转身走了。不远处停下来,蒋主任的一席话让刚刚升起的希望又破灭了。低头看地面,一只小蚂蚁拖着比它大几倍的食物使劲地努力。它怎么不知疲惫地工作?人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烦恼。夏玉洁捏起小蚂蚁仔细端详它,自己要是一只小蚂蚁该多好呀!不知疲倦,永远快快乐乐。蒋主任嘴边一丝嘲笑望着她,终究是个孩子,刚才还气鼓鼓的,一会儿又玩起来了。摇摇头走了。夏玉洁把小蚂蚁放在它的食物上。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偷懒,好好地工作让别人刮目相待。

星期天的下午,天气闷热得厉害。方惟敬无奈地被蒋主任拉着去相亲,“蒋主任,目前我真的不想考虑这些事。”蒋主任拽着他往前走,“走吧,我外甥女儿那也是百里挑一的人。相看了,你保证满意。”一家咖啡馆门口,老蒋指了指说:“就这家,你进去等着,我外甥女儿一会儿就到,不见不散。”拉开门把方惟敬推进去。屋里的凉气扑面而来,方惟敬打一个冷颤,寻一个空位坐下。屋里淡淡的茉莉花香和着轻柔的轻音乐,炎炎夏日中有不尽的愉悦。不一会儿,进来一位身材高挑,穿着白色连衣长裙的女孩。明媚的眼睛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人。屋里只有方惟敬一个单身,儒雅的气质让她有些心动。调整一下微微激动的情绪,朝这边走来,“请问你认识蒋主任吗?”方惟敬站起来欠欠身说:“是的,你是蒋主任的外甥女儿?请坐吧。请问,想喝点儿什么?”女孩儿微微一笑说:“什么都行。”他招招手,服务员快步上前问:“先生,想喝点儿什么?”“两杯拿铁。”“好的,先生请稍候。”方惟敬居然不敢直视她,双手交叉无聊地放在桌面上。女孩子反倒挺大方地问:“你贵姓?”“我姓方。方惟敬。”“哦,听我舅舅说你是位工程师?”他点点头。他透着成熟稳重的气质,女孩儿问道:“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年龄?”咖啡端上来,女孩子道一声谢。方惟敬轻轻地点点头表示谢意。微蹙眉头,思忖片刻回答:“今年三十了。”她用小匙搅着杯子里的咖啡问:“以前谈过恋爱吗?”他被她的话问的一愣,说:“我结过婚。”“你结过婚呀!可我追求唯一。我舅舅怎么没有提起呀?你结过婚的事,我舅舅知道吗?”她惊愕了。方惟敬打开心结,无所谓地说:“蒋主任什么都知道。”她自言自语地说:“不会还有孩子吧?”方惟敬捂着杯子一语不发。她起身对他说:“对不起,方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了。”女孩子飞快地转身逃之夭夭。方惟敬呆呆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难免心情低落了。端起杯子品着咖啡,味道格外的苦。外面的天阴沉得厉害,白天犹如黑夜一般。突然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巨雷,“啪啪啪……”豆大的雨点直往下砸,掀起地面的尘埃,空气里充满了土腥味儿。人们慌张地避雨。方惟敬怔怔地望着窗外的雨景和奔跑的人们,裹着风的滂沱大雨斜打在落地窗上,顺着玻璃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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