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一章

阳春三月的济南春意盎然,又迎来了一年中的旅游旺季。各个景点游客如织,各家宾馆、酒店的生意也异常火爆。每天,赵剑波都忙于酒店和快餐店的生意。偶尔,忙里偷闲地跑回小卧室和嫣然说说话。她慢慢红润起来的面色和愉快的心情,他逐渐放下心来。

这天清晨,赵剑波早早起来洗漱好。在镜子前,仔细地穿戴着:领带整理了又整理;皮鞋擦得锃亮;西服更是笔挺。嫣然躺在床上酸溜溜地盯着他。想想自己无所事事,整天呆在小卧室里,连梳洗都懒得去做,邋邋遢遢的。而他西服革履,精神抖擞,光鲜照人。她情绪低落起来,无聊地用被子蒙住头,不再看他。赵剑波用余光注意着她,刚才不是还盯视自己的吗?这一会儿又怎么了?轻手轻脚地来到床前,猛然掀开被子。她蜷曲着,黄色碎花的睡衣罩着单薄的身体。他爱怜地凝视她问:“怎么了?好好的又生气了?”他的样子很认真,锐利的眼神似乎想要看穿她的心思。嫣然马上笑逐颜开迎合道:“哪儿生气了啊?你快点去上班吧,不是要开重要的会吗?”头发遮住了她的脸颊,他轻轻地抚过,“起来后,别忘了吃早饭。”她一动不动地问:“你还吃吗?”他盖好被子直起腰,看看腕上的表说:“来不及了,我出去了。”说着急匆匆往外走。她慌忙翻身,无趣地望着他魁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喟然长叹一声,慢慢地闭上眼睛。屋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

清晨,明媚的阳光射进来。武嫣然把脸深深地埋在枕头里冥想。现在,妈妈和哥哥一定在地里干活。每年春天,妈妈都要种各种各样的蔬菜,足够吃一个夏天。以往在家时,总会跟在她身边帮忙。种豆种瓜,浇水施肥。爸爸在世时,很会侍弄庄稼。院子里的蔬菜一畦畦一趟趟的:豆角坠满了藤架;紫得发亮的茄子挂满了枝头;翠绿的黄瓜顶花带刺让人垂涎欲滴……勤劳的母亲会摘些豆角、茄子……晾晒干了,储藏起来,冬天吃干菜。吃不完的青菜还能到集市上换些零花钱。爸爸常常带着她,天不亮就去赶早集。回家的路上,她坐在小三轮车里吃着在集市上买的美食———烧饼、酥饼……那时是多么的幸福和快乐!她在后面甜甜地叫一声,“爸爸!”爸爸慌忙停住,边答应边看她有什么事。她把食物送到爸爸的嘴边,爸爸咬一口继续骑车。妈妈做好了早饭,站在门口迎接他们。哥哥接过从集市上买的日用品。她把美食从小书包里拿出来,喂食到他们的嘴里。一家人快乐无比地围在小桌前吃早饭。虽然是粗茶淡饭,可回忆起来让人感动。“爸爸。”她喃喃地叫出口,“我想你了。”如果爸爸还活着,她和哥哥的人生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哥哥学习比她好,老师们都看好他,一定能考上名牌大学。然而哥哥连高中都没有读完,自己向往的研究生也成了泡影。现在整天无所事事,除了睡觉还是睡觉,孤孤单单的。别人眼睛里光鲜的表象,而谁又懂得背后的寂寞和无可奈何。美好的回忆和无奈的现实,隐隐的痛楚萦绕着她。

太阳慢慢移动着,窗户的影子正了。柜子上的手机响了几声“滴……滴滴……”,她干脆把头蒙住不想听,也不想看。朦朦胧胧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被手机的铃声唤醒,翻一个身,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

陈康开着车,赵剑波坐在后面,往回赶。午饭时,赵剑波发一条短信给嫣然:吃的什么午饭?一直没有回复。现在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着急地打电话到前台,“小蕾吗?”前台的小蕾接到电话:“是我,赵总。”“你看见嫣然出门了吗?”“没有见她出门呀!”“哦,那你去看看她在我的卧室里吗?”“好的。”“让她给我回电话。”“好的,赵总。”赵剑波挂断电话。心情稍微有些不爽,她对自己还是有点儿不冷不热。她微微的一笑,自己都觉得受宠若惊。不禁有些郁闷,重重地叹息一声,陷入深深的沉思中。陈康慌忙地问道:“怎么了?叹气?”赵剑波从深思中惊醒,没有回答。这样的事怎么和旁人说呢!陈康见他没有回答,也不敢再追问。沉默许久,陈康说:“赵总,嫣然寂寞了。”赵剑波一愣神,陈康说的是有几分的道理。可是自己的工作又这么忙,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她。尽早有了孩子,她就不会再寂寞。

小蕾先往赵总的卧室里打电话,“嘟—嘟—嘟……”地响了好久,却无人接听。小蕾把工作交代给同事:“小龙,你来帮我盯一会儿。”小蕾快步来到小卧室门前,心怀忐忑地敲门。敲了一会儿,屋里没有动静。手下加大力度,焦急地唤着嫣然的名字:“嫣然,嫣然……你在里面吗?”嫣然被敲门声惊醒。窗外阳光西斜了。仿佛听到呼叫声,揉揉眼睛,再仔细地听听,又传来敲门声。掀开被子下床,歪歪斜斜地来到门前。整理好衣服,然后打开门,奇怪地问:“小蕾呀,有什么事吗?”小蕾拍拍胸口心安稳了,“嫣然,你在家呀!赵总打电话找不到你,给赵总回个电话吧。”嫣然想起电话好像响了几次,嘴角掠过一抹笑意,挠挠头说:“谢谢!好的,我知道了。”小蕾说:“你回屋吧,我在值班。别忘了,给赵总打电话!”手放在耳边做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又叮嘱一遍:“千万别忘了!”“嗯,你忙吧。忘不了。”嫣然冲小蕾友好地一笑。小蕾轻轻地向嫣然招招手,嫣然羡慕地向她道别。小蕾的身影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嫣然关上门,慢悠悠地回到柜子前。翻开手机,有好几个赵剑波的未接电话,他一定着急了。拨出号码,铃声只响一下就接通了。他的声音很焦躁:“嫣然,你怎么不接电话呀?没什么事吧?”她故意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波澜不惊的语调说:“哦,对不起。我睡着了,没听见。你有什么事吗?”这甜甜的女声好似一只利箭射入他灵魂的深处,令他浑身一颤。赵剑波松一口气轻柔地问:“今天中午,你吃的什么?”嫣然猛然想起还没有吃饭,讨他欢心地撒谎道:“吃的……牛肉面。好大一碗呢,很好吃。”他放下心来。她鼻头微微酸楚地问:“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呀?”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寂寞,安慰道:“乖乖地在家等着我,好吗?我会尽量地早回去的。就这样吧。”“哦。”她舍不得关掉,那边已经挂断。起身走到桌前向外望:绿油油的新树叶在风中摇曳生姿;瓦蓝瓦蓝的天空上有几缕像棉花一样的白云;偶尔有一只小鸟飞到窗外枫树枝上,停留片刻拍拍翅膀又飞走了。她的目光追着飞向远处的鸟儿,鸟儿好自由自在!秋天里枫叶红了,会是什么样的景致?有些期待秋天了,站在窗前看红叶,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外面的景色也看厌倦了,无聊地趴在胳膊上。屋里如此的沉寂,她都能感受到自己清晰而有力的心跳。

刺耳的电话声又响起。嫣然懒洋洋地拿起手机,眼睛一亮是哥哥的电话,颤抖着接通。短暂的沉默不语,武思远疑惑地叫:“嫣然?”她的喉头有些哽咽,赶紧压制住只应了一声,“哎。”武思远隐隐约约地察觉出嫣然的不悦,禁不住担心地问:“你还好吗?”嫣然清楚妈妈和哥哥的牵挂,“哥,我挺好的。赵剑波很疼我。”武思远还是不放心地追问:“你们吵架了吗?我咋总觉得你不太高兴呀?”嫣然多想和别人说说心里话,如果告诉他们只能无端地增加更多烦恼。调整好情绪,故意让声音里透出喜悦来:“我们没有吵架。其实他什么事都让着我,我挺知足的。你和妈妈好吗?妈妈呢?”郑绪方慌忙应着,接听电话,“哎,哎!我就在旁边。妮儿,你好吗?好好地跟剑波过日子,别只任自己的性子,凡事都要让着他。剑波是个好孩子,成一个家不容易!好好地过日子,别让我挂心。”郑绪方的声音有点儿哽咽了。女儿的不易,不会轻易告诉自己。他们的牵挂让嫣然觉得更加无法诉说自己的委屈。“嗯,妈,我知道。该春播了,我手里有几千块钱明天给你寄过去。你们吃晚饭了吗?做的什么饭呀?”只要女儿能好好地过日子,郑绪方宁愿自己吃苦受累,也不能牵连女儿。“妮儿,你可别自作主张再往家寄钱,俺俩有钱。熬的玉米粥。园子里的香椿芽旺得很,香椿芽炒鸡蛋。年下的大白菜,腌的酸菜,刚才拌了一盘。正打算吃饭呢。”嫣然的脑子里呈现出温馨的画面:一个用了许多年的小餐桌,几个农家菜,一家四口围坐桌前。爸爸已过世,她也出嫁,那个画面只能在回忆里了。

落日余晖也慢慢地消失,屋里的光线暗下来。武嫣然打开床头灯,坐在床边,手里还一直翻弄着手机。赵剑波要是回来陪自己一起吃晚饭,该有多好呀!口渴得厉害,烧开水,一点点地喝,这样也能打发时间。天黑好一会儿,电话问他,回来吃晚饭吗?他说已经在应酬。嫣然来到一楼的快餐厅里,正是晚餐的时候,大厅里热闹非凡。突然觉得好孤独,对这里也莫名的陌生。现在,妈妈和哥哥一定开始吃晚饭了,那种氛围好温馨。站在大厅边不知该离开还是找个地方坐下?强子发现她,急忙问:“嫣然姐,怎么了?是想吃饭吗?今天,我才见你一面。一整天都没有吃饭吧?”强子的一番话,嫣然很感动小兄弟关心着自己,“强子,谢谢你。”强子拉着她坐下说:“你稍等片刻,我去给你端牛肉面来。”

武嫣然慢腾腾地吃了一碗面,没有上楼,直接走出酒店。来到小河边坐在柳树下的长椅上,手指头无聊地划着道道。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嫣然望向黑暗的四周,恐惧袭来,起身匆匆回家。屋里仍旧一团昏暗,他还没有回来。没有开灯,坐在地毯上,上半身伏在床上,把头埋在臂弯里。不知道又过去多长时间。突然飘来歌声,“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她再也抑制不住,轻轻抽泣起来。这里是家吗?可是如此的陌生。梦里牵挂的故乡却相距的那么遥远,亲人很难相守。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嫣然赶忙擦掉眼泪,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期望他回来的脚步声。脚步声停住几秒,又折回去渐渐地远去,盼望的人总是迟迟不归。

赵剑波和陈康宴请主管单位的领导们。豪华的包房里,和客人一一握手问好。主客坐好,服务员上菜斟酒。赵剑波却执意不肯喝酒,“请各位领导见谅,现在我正计划要孩子,就不陪大家喝了。以后一定奉陪。”大家也不再强求。陈康是很好的助手,杯光斛影中游刃有余。夜已深,赵剑波偷偷地看了无数次的时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终于要散了。

强子忙碌地招呼着客人,眼睛不停地瞟着外面,他想等到赵剑波。已经是夜里九点半,吃饭的客人逐渐少了,赵剑波的身影总是不闪现在外面。终于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酒店门口停下来。赵剑波从驾驶室里下来,陈康摇摇晃晃地从后面出来。两个人并肩往酒店大厅里走。强子飞快地推开餐馆大门,扬声叫住他们:“赵总,你等等。”他俩收住脚步。陈康醉醺醺的,不高兴地责怪道:“强子,你怎么还是这样?大呼小叫的。”强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捂住嘴巴。赵剑波瞧瞧强子慌里慌张的样子问:“强子一定有事找我吧?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说吧。”

总经理办公室里,赵剑波煮好一壶咖啡,端给他俩。然后翘起二郎腿,细品咖啡,一股浓浓的苦味充斥着味蕾,苦味之后是悠远的清香。自己对咖啡情有独钟,嫣然却一点儿也不喜欢。强子瞧瞧赵总,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起。赵剑波喝了一半,放下杯子问:“强子,你不是有事要说吗?怎么又不说了?”强子思忖半晌,然后胆怯地看看赵总,小声说:“赵总,你太忙了!忽略了俺嫣然姐。”赵剑波奇怪地问:“你发现什么了吗?”他坐正身体,很想听听强子的说辞。强子端起杯子握在手中,犹豫地说:“今天……俺姐可能只吃了一顿晚饭。晚饭后,她独自一人出去。快九点的时候,又无精打采地回来。”赵剑波点点头叹息一下。妈妈不太喜欢她,回家又会生出许多的事端。婚前是多么向往结婚,可是结了婚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的麻烦。陈康醉眼乜斜地说:“回家吧,女人最在意有人心疼。”赵剑波从沉思中惊醒,“嗯,都回家吧。强子,你把陈康送回家。”说着疾步回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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